十三年后
萧归影已经长大成人了,原以为他爹凌韵乐会随着他的长大而慢慢懂事,成长为一个优秀的父亲。
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能十三年如一日的幼稚和无理取闹。
十九岁的少年时常会问自己的母亲,“娘亲,我爹他一直这样吗?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受得了他?”
寻常人却是受不住,这一个几百岁的男子,竟然整日跟个小孩儿似的,撒泼打滚儿,什么都干得出来。
萧程盈耸耸肩,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爹几百年都一直这么个德行,你怎么能指望着他十几年就改变了的?”
萧归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背后抱着母亲的肩膀,道:“我是替娘亲感到不值,凌韵乐有什么好的,这世间比他优秀的男子多了去了,他根本就配不上我娘亲。”
萧程盈纠正道:“那是你爹,不准喊他名字。”
要说起改称呼这件事,萧归影原本是真的打算,等到自己能认同凌韵乐是个好父亲之后,再改口的。
可他慢慢的大起来,萧程盈觉得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从前那般胡闹,不懂事。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改改你的毛病,别整日整日阿乐阿乐的喊。”萧程盈十分严肃的说着这件事。
萧归影原本是有点委屈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适应了凌韵乐的混账。
对于母亲的偏爱,也不似小时候那般执着,甚至越发的听他母亲的话。
于是,当萧程盈要求他改口的时候,萧归影也就没再折腾,答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凌韵乐跟萧程盈商量好的。
虽然凌韵乐和萧程盈都是不老之体,但是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凌韵乐总觉得自己算是个老人了,不能被这么呼来喝去的喊。
是以,他想到了让萧程盈出面,自己装作什么也不知情的样子。
这也就成了。
萧归影不知其中内幕,并且在萧程盈的教育下,慢慢的成长了,也就不像小时候那么多心眼儿,总想干点坏事儿了。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喊凌韵乐爹爹的时候,凌韵乐那一幅要感动哭了的模样。
那一瞬间,萧归影觉得,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大约是心里早就有了认同,他知道凌韵乐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所以喊出来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别扭,反而自然。
早知如此,早早让凌韵乐高兴高兴,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些年,他已经适应了凌韵乐的娇气,越发的,自己反倒像是凌韵乐的长辈,还要事事都宠着他,纵着他。
一言不合,凌韵乐就是要哭的。
从十岁开始,萧归影就已经觉得哭这件事是很丢脸的,所以心里越发佩服凌韵乐,这都几百岁了,竟然还能恬不知耻的哭出来。
一半是出于不想被娘亲责怪,一半是处于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这么丢脸。
所以,每每凌韵乐要哭的时候,萧归影一般都会纵着他,什么都答应了。
他心里虽然也苦,但是谁让他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倒霉的父亲呢!
偏偏是他娘喜欢的紧,萧归影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娘亲,我以后不叫他名字就是了,你不要生气嘛。”
萧程盈握着他的手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们阿影最乖了,别像你爹一样……”
话还没说完,萧归影便立刻接过话茬,道:“我知道,我知道,别像我爹一样,以后找不到媳妇儿!”
话音刚落,萧归影的脑门上便被萧程盈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说,别像你爹一样,没大没小!”
萧归影吐了吐舌头,道:“我说的也没错嘛,要是不遇上娘亲这么好的人,我爹那个臭脾气,没人受得了他。”
少年已经比萧程盈高出一个头了,倒是和他爹想比,还差了一点。
萧程盈抬手戳了戳萧归影的鼻尖,道:“你呀你,就知道哄我开心,好了,快去屋后迎一迎你爹,等会儿就要回来了。”
萧归影哼了声,小声嘀咕道:“迎什么啊?他又不是小孩子,一共也就这么点儿路,他还能走丢了不成?”
转念一想,凌韵乐这家伙,说不定真的会走丢。
于是乎,萧归影出了门,往后山走去。
没多久,不远处走下来一个模样妖冶的漂亮少年,手里抱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兴高采烈地走过来。
凌韵乐一见萧归影,立刻笑嘻嘻的给他一颗果子,“阿影,我刚摘的果子,特别甜,你快尝尝。”
萧归影从凌韵乐手里接过那颗红彤彤,一点瑕疵都没有的果子,打量了一会儿,眯着眼睛问道:“你这又是偷了谁家的果子?没被人抓到吧?”
凌韵乐撇了撇嘴儿,道:“怎么会呢,我小心着呢,放心,没人瞧见我摘了!”
萧归影:“……”
所以说,果然是偷来的果子,是吧!
萧归影长叹一口气,他这个长不大的爹,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啊?
两父子一前一后地回家去,刚一进门,便瞧见萧程盈正往桌子上摆放着饭菜。
一见两人回来,萧程盈笑了笑,道:“回来了,过来吃饭。”
三人围坐在饭桌前,凌韵乐把他摘得果子放在桌子上,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乾坤袋。
他这一动作,叫萧归影的眼角抽了抽,心里替某个不知名的果农捏了一把冷汗。
果然,凌韵乐从乾坤袋里,一颗一颗将果子掏了出来,随后摆放在桌子上。
很快,那张小桌子就放不下了,他又站起身来,取了个竹筐来,把乾坤袋里的果子都倒了出来,倒了整整一竹筐。
萧归影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果然,方才脸上还带着笑意的母亲,此刻脸色阴沉沉的,看上去像是要打人似的。
这场面,萧归影也不是第一次瞧见,心里想着他爹要完蛋了。
萧归影轻咳一声,不敢说话,他也已经不是看戏的年纪,只担心自己不要被父亲连累了才好。
他站起身来,想离开战场,却被萧程盈喝住:“你要往哪儿去?给我坐下!”
这一声,不光是萧归影坐下了,还有那个正在掏果子的凌韵乐也坐下了。
是的,他坐下了,当场吓得坐在了地上。
这一点,萧归影是真的佩服凌韵乐,分明如今他的修为远在母亲之上,却还是被母亲拿捏的死死的,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每次母亲一生气,他就跟个小鹌鹑似的,吓得瑟瑟发抖。
萧归影低着头,谁也不敢看,等待着这场暴风雨赶紧结束。
萧程盈站起身,走到凌韵乐身边,指着那一竹筐的果子,问道:“这些果子,从哪里来的?”
要说母亲生气的时候,那声音真的很吓人。
萧归影微微抬起头,往爹娘的方向偷瞄过去。
凌韵乐已经改变了方才坐在地上的姿态,双膝跪在地上,全然没有尊严的样子。
他小声说:“在山上采的!”
萧程盈又问:“有没有主儿?”
凌韵乐不敢说话了。
萧程盈猛然回过头来,视线如同刀子似的飘向萧归影,吓得萧归影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阿影,你来说,这些果子,是不是有主的?”萧程盈质问道。
萧归影已经不是喜欢报复凌韵乐的年纪,也不想这家里发生一桩惨案,更不想看着凌韵乐痛哭流涕,萧程盈哄好几日才好。
他觉得,这是个恶性循环。
娘亲每次发火,每次揍爹爹,爹爹都被收拾得很惨,凌韵乐又是个没有脸面的,哭起来更是哭天抢地,不把整间屋子都哭跑了不肯罢休。
虽然娘亲生气的时候,对爹爹是很严厉的,可是等到她消了气,又得费尽心思哄着那个哭泣不止的凌韵乐。
如此反复,实在是没有必要,萧归影夹在两人中间,也很是为难。
于是乎,他只能替凌韵乐圆谎,道:“我不知道,我没瞧见,但是这种果子,山上应该到处都是,爹爹不知道有没有主儿也很正常的。娘亲,你消消气吧,别气坏了身子。”
萧程盈却并没有就此作罢,一首拎起凌韵乐的耳朵,道:“别以为阿影替你说话,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凌韵乐,你这是第一回吗?你这都是第几回了?多少人找上门来,叫我好好管教你,你知不知道?这山里面的各式各样的蔬菜瓜果,哪一样少了,第一个怀疑的不是你?”
凌韵乐嘀咕道:“我又不是没钱给他们,还他们就是了,干嘛这样啊?”
见他死不悔改,萧程盈更加生气了。
手上的力道加重,疼的凌韵乐龇牙咧嘴的喊着,“我知道错了,我错了,程盈,饶命啊,饶命啊,我不敢了……我我我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凌韵乐就是典型的那种,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但是下次还会犯事儿。
萧程盈揍了他多少次,他也不长记性。
有时候,萧程盈真觉得,萧归影都能长大,怎么凌韵乐就长不大呢?
萧归影赶紧上前劝着,“娘亲,快别生气了,这些果子先收进乾坤袋里便是了,反正有人找过来,也翻不到的。爹爹这次肯定是无心的,你就不要生气了!”
在萧归影劝了又劝之后,萧程盈看着凌韵乐那一双要哭不哭的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被你气都气饱了,你们自己吃饭吧!”
说罢,萧程盈转身进屋去了。
凌韵乐原本还没落下来的眼泪,这会儿瞧见萧程盈的背影,一下子不受控制的都掉了下来。
萧归影捂着耳朵,忍着凌韵乐的嚎啕哭声,“爹,爹!别喊了,别哭了,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你想让娘亲挨饿吗?你还不赶紧下厨,做点娘亲爱吃的东西送进去,哭能让娘亲原谅你吗?”
凌韵乐终于停下了嚎啕声,眼巴巴含着泪水看着萧归影,问道:“有用吗?”
有没有用他怎么知道?
他只知道再放任凌韵乐这么哭下去,他耳朵都快要出问题了!
萧归影咬着牙点了点头,道:“当然有用了,娘亲根本舍不得跟你发脾气,只是现在还在气头上,你送点东西进去,好好跟娘亲说几句软话,也就没事了。”
凌韵乐连忙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往厨房去。
萧归影看着凌韵乐的身影,再看看母亲紧闭的房门,无奈极了,但还是得给他这个废物老爹擦屁股。
他把那一竹筐的果子连同着桌子上的果子全都收进了乾坤袋。
做完这些,萧归影也被凌韵乐吵得心烦意乱的,吃不下饭。
他转身也回屋去了。
房间的地上有一个宽大的铁笼子,里面有一条小腿粗的青蛇,正盘旋其中。
萧归影从桌子上拿了几块肉,喂给青蛇吃。
青蛇吃了肉,摇头晃脑的,很是可爱。
“青青,这两日辛苦你了,等会儿我放你出来,你不准到处乱跑,要是再吓到我爹爹的话,我娘亲会叫我把你扔掉的,知道吗?”少年声音温柔地对那条蛇说着。
青青是萧归影给青蛇取的名字。
听了萧归影的话,青青晃了晃脑袋,表示同意。
萧归影确认了下房门是从里面锁上的,这才放心的把青青从笼子里放出来。
刚打开铁笼子,青青便蜿蜒着从其中爬了出来,顺着萧归影的脚踝爬上了萧归影的后背,最后缠绕在萧归影的腰和脖颈上。
萧归影摸了摸从他肩头探出来的脑袋,道:“都这么大了,青青怎么还是这么粘人?”
硕大的蛇头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像是在撒娇。
萧归影道:“青青,你好重啊,最近是不是吃多了?”
话音刚落,青青便瑟缩着脑袋,不让他摸了。
这引得萧归影哈哈大笑,“生气了?”
青青气呼呼地收进了尾巴,萧归影的腰被勒得有些疼,于是他干脆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少年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一副被勒死了的模样。
萧归影是打算逗逗青青的,却没想到真的把青青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