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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宝森的到来,就像是一根烧红的火钳,被投入冰冷的湖水里,立即引起了津门武林的震动。
来往拜访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特别是八卦门里的一些拳师,纷纷赶来。
不过,当宫宝森端坐在太师椅上,与李存义一起提出要将“形意、八卦”两个门派合二为一时,现场立即乱成一团。
“宫师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李师兄,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宫宝森跟李存义。
李存义跟宫宝森互望一眼,沉声说道:“事关重大,岂可玩笑。”
一个老头立即站了起来,拍着桌子道:“李师兄,你也知道事关重大,形意门与八卦门分属不同,单凭你们一句话就要合并门派。”
“我就问一句,将来咱们收的徒子徒孙,是拜岳飞为祖师,还是拜董海川为祖师?”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拳师也都纷纷附和。
“没错,咱都不是一个门里出来的,合并个什么劲?”
“可不是嘛,将来合并了,是我们八卦门听形意门的,还是形意门的听我们八卦门的?”
大厅里一片吵嚷,说着说着一些急脾气的就骂了起来,甚至一度要打起来。
秦浩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关于内斗这件事,在华夏可是有着数千年的优良传承,当年某个光头在抗日时期都还提出“攘外必先安内”,也只有像教员这样的伟人,才有提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力量的胸怀。
“哼!”宫宝森冷哼一声,将手中茶杯重重摔在地上,茶杯碎片四溅,现场才渐渐安静下来。
只见宫宝森缓缓站起身,冲着一位坐在右侧的老者拱了拱手。
“孙老爷子,这形意、八卦两个门派的渊源,想必您是最清楚的”
老者年近六旬,留着一头精干的寸短,冲宫宝森摆了摆手。
“老头子不算是形意、八卦门里的人,但也深受形意、八卦两门前辈的恩惠,今天来是受邀做个见证。”
说着老者缓缓站了起来,环视一周。
周围的拳师纷纷垂下眼睛,不与其对视,这并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尊重,可以看出老者的身份非比寻常。
薛癫见秦浩略带疑惑的看着老者,低声解释道:“这位就是得太极、形意、八卦三大内家拳真传的一代宗师,虎头少保孙禄堂!”
“是他?”秦浩暗暗心惊。
这位可是自“杨无敌”之后,又一位公认的太极宗师,被誉为“天下第一手”。
“可惜,不能与其生在一个时代。”秦浩暗自叹息。
说到底,武者就算再强,也摆脱不了生老病死,哪怕是当年不败战绩的孙禄堂,如今六十岁高龄,也无法维持巅峰期的战斗力了。
这一刻,秦浩忽然能够理解,那些拳术大师,为什么最后都会往自己的拳术里,掺杂许多道家的理论。
就跟许多科学家,研究了一辈子科学之后,都在晚年研究起了神学一样。
人在触碰到头顶那座无法逾越的穹顶时,难免要从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中寻找心灵慰藉。
孙禄堂环视众人后,吐字沉稳的道。
“早年,我拜在李魁元老爷子门下习得形意拳,后来承蒙李老爷子看得起,又将我介绍给郭云深大师,从辈分上来讲,我要喊李存义一声师哥,后来,又得程廷华先生不弃,传授我八卦掌精要。”
说着,孙禄堂一字一句的道。
“我想问一句在座的诸位,有谁不是身兼形意、八卦两家之长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拳师都低下了头。
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形意、八卦两个门派里辈分最高、功夫最深的一批人。
都说传统武术门派之见,藏着掖着不肯教人。
但是这一点,在形意、八卦两个门派,几乎看不到,只要你把其中一门功夫练到家了,再向另外一门的前辈求教,基本都会得到传授。
这得益于两个门派诸多前辈之间的良好关系,更是郭云深、程廷华这些武林前辈心胸开阔,为后人大开方便之门的结果。
李存义眼里闪过一丝感慨,孙禄堂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年自己学艺时的情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两个门派合并,并非小事,这也太操之过急了吧?”
“是啊,我觉得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能莽撞。”
秦浩摇摇头,什么从长计议,分明就是缓兵之计。
权利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割舍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门派里拥有一定影响力的小角色,依旧会为了保住自己那点可怜的权利,拼死反抗,更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皇位,或许,这就是政治之所以丑陋的原因。
宫宝森跟李存义对视一眼,都难掩眼底的失望,不过他们也很清楚,这么大的事情,想要在短时间内定下来,肯定是不可能的。
今天把这些人召集起来,无非是向大家透个口风,也让形意、八卦两个门派的弟子们,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至于矛盾,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合并之前让矛盾爆发出来,总好过等到合并之后埋下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要好。
很快,那些各怀心思的拳师纷纷告辞离去,留下来的,基本都是李存义、宫宝森二人的支持者。
“孙老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李存义握着孙禄堂的手,感激道。
孙禄堂哈哈一笑:“李师兄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啊。”
宫宝森也上前冲孙禄堂抱拳拱手:“孙老爷子能以一派掌门之尊,来替我这个后辈撑场面,真是感激不尽啊。”
“你们要做的事是对的,既然是对的,那就放手去做,正值国家羸弱,更要我们这些人团结起来才行啊!”孙禄堂感慨的道。
三人又寒暄了一番后,李存义又把薛癫跟秦浩介绍给孙禄堂,很显然孙禄堂是认识薛癫的,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就把目光投在了秦浩身上。
“你这个关门弟子,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可惜今天来得匆忙,也没带个见面礼。”孙禄堂打量了秦浩一阵后,含笑道。
李存义眼珠一转:“要是孙老弟能传他一两手太极拳的绝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孙禄堂愣了愣神,随即看向秦浩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看来你很在意这个弟子啊。”
李存义哈哈一笑,要是薛癫他或许还会谦虚一下,但是对于秦浩,谦虚?不存在的,他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小子的武学天赋了。
孙禄堂见状更觉惊奇,便对秦浩道:“随我来。”
马三看在眼里很是眼热,却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薛癫把门关上。
宫宝森在马三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骂:“你什么时候能把形意拳练到融会贯通,再去学别的不迟。”
“哦。”
孙禄堂带着秦浩来到院子里,随后负手而立,语气郑重的道。
“形意拳跟八卦掌有你师父跟宫宝森,也用不着我在这多事了,我就传你几招太极拳的精要吧。”
“我所学之太极,乃是武式太极拳,为太极名家郝为真所传,吾习武四十余载,于两年前心有所感,取百家之所长,自创孙氏太极拳。”
“且看好了!”
说话间,孙禄堂已经摆开拳架。
“头要上顶,但不可用力。下颏自然收敛,头项正直,精神贯注。身松开,顶、蹬、伸、缩皆用意,而不用拙力,心自虚灵。即所谓虚灵顶劲”
讲完发力的要领后,孙禄堂又开始演练起太极拳的招式。
“懒扎衣”
“进步搬拦捶”
“如封似闭”
“抱虎推山”
即便是六十岁高龄,孙禄堂挥拳的动作依旧虎虎生风,秦浩不由越发可惜,没能见到老先生年轻时的风采。
孙禄堂传授了一遍后,就让秦浩跟着他一起走一遍,准备在练习的过程中,纠正他的一些错误。
然而,等到练起来,孙禄堂就有些傻眼了。
秦浩对于太极拳发力的把握完不像是初学者应有的状态,忍不住看向屋内。
“你以前学过太极?”
秦浩摇摇头。
孙禄堂微微皱眉,但也没有质疑,继续观察秦浩的动作,除了发现他对招式衔接上还有些生疏外,其余地方居然没什么可指摘的。
“你再练两遍我看看。”
见秦浩已经很记住了招式,孙禄堂就停下了动作,仔细观察起来。
结果,越看越是让他心惊,他发现,从第三遍开始,秦浩不仅已经完掌握了太极拳的招式跟发力方式,之前衔接时那种生疏感也荡然无存,任哪个练太极拳的来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一个沉浸此道多年的太极高手。
这也就罢了,到了第四遍时,孙禄堂震惊的发现,秦浩居然在改变太极拳的发力方式,其中有形意拳的影子,也有八卦掌的意境,还有一些不太熟知的发力技巧,似乎是,国外搏击术的东西。
如果是一些比较顽固的拳师见到了,估计会立马暴跳如雷,觉得秦浩是在乱来,糟蹋老祖宗的东西。
但是孙禄堂却不这么想,他本身就是身兼三大内家拳,并且融会贯通自创孙氏太极拳的一代宗师,他明显能感觉到,经过秦浩的改良,他这套太极拳在威力上,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你,这是”
等秦浩练完第五遍,孙禄堂就叫秦浩停了下来,他实在有太多话想要问了。
屋内听到外面的动静小了,李存义推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样,孙老弟,我这个徒弟还可以吧?”
孙禄堂迟疑了一下:“你这徒弟之前真没练过太极?”
“千真万确!”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孙禄堂苦笑着对李存义道:“收了这么个徒弟,活该你名扬天下!”
李存义闻言却摇头叹息:“都这把年纪了,名扬天下非吾所欲也,只是不想埋没了他绝顶的天资。”
“你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孙禄堂暗自感慨,他知道李存义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个孩子,所以才会对这个关门弟子如此亲厚。
“用心良苦谈不上,无非也是不想这一身本事,最后带进棺材里。”李存义摆了摆手。
孙禄堂听后也是一怔,稍加犹豫后又对秦浩道。
“太极还有一门需要下苦功的功夫,你要是吃得了这个苦,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来找我吧。”
李存义大笑着拍了拍秦浩的肩膀:“小子,你福气大了,太极听劲可是不外传的绝技,还不谢过孙师。”
秦浩闻言就要下拜,却被孙禄堂托住。
“这一声师父我可当不起,不过也是不想这门绝技被带进棺材罢了。”
“而且,这门功夫你能不能学得进去,也未可知。”
秦浩笑了笑,有阿尔法狗的存在,还能有什么是他学不会的?
送走了孙禄堂后,李存义对秦浩叮嘱道:“这太极听劲即是太极门最高深,也是最普通的功夫,你要沉下心去学,切不可仗着一些小聪明就妄自尊大。”
“是,师父。”
一行人吃过午饭,宫宝森望着院子外的围墙,忧心忡忡的对李存义道。
“今晚怕是个不眠之夜啊!”
李存义眼里闪过一丝杀机,冷哼一声:“真以为我年纪大了,拿不起刀了,敢来就让他们尝尝我形意五行刀的厉害!”
秦浩闻言心下也涌起无限杀机。
是夜,乌云盖顶。
月黑风高天,杀人放火时。
一行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杀手,趁着夜色,悄然摸到了李府围墙下。
领头之人做了个手势,黑衣人身手矫健的爬上了墙头。
悄无声息的摸进了院子。
“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明白。”
黑衣人各自三三两两的分组,朝着各个房间摸了过去,分工明确,显然都是杀人越货的老手。
一队三人加上领头之人,刚来到宫宝森屋外,就听一阵铃铛声突兀的传来,领头之人这才发现里面的门栓绑着一串铃铛,不由暗骂这老狐狸。
门里传来一声冷哼,随即房门被一股巨力破开,刚刚在撬门栓的黑衣人,整个连带着房门被砸飞出去几米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