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放开他!”
唐青担心大毛弄伤那个男人,那样的话有理变成无理,还影响大毛的饭碗。
大毛看上去五大三粗,有些木头木脑。但和傻姑一样,关键时刻比任何人都要机灵。
大毛轻轻放下那个男人,笑呵呵地说道:
“九斤师傅,我是看他跪了那么长时间,心疼,扶他起来呢。”
唐青会心地一笑,用眼色示意大毛到一边去,自己过去问那个男人:
“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单独谈谈吗?”
“有,非常有必要。”
那个男人以为唐青同意和他单独谈,有种抓住救命稻草、喜出望外的感觉。
“可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大毛,时间不早了,叫小王警察过来吧。”
唐青转身坐到椅子上。
“九斤师傅,你千万不能叫警察过来!”
那个男人又跪在唐青面前。
“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跪我?你应该年纪比我大吧?我可还想再多活几年。”
“就是,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说跪就跪!”
“男宁膝下有黄金,哪能噶可以随随便便跪别宁?说明侬肯定不是一个好宁!”
“刚才站在台阶上演讲的威风劲去哪里了呀?又跪又哭,还算是个男人吗?”
“真给我们男人丢脸!”
唐青、大毛、上海阿姨、傻姑、杀猪佬一个个全看不起那个男人。
“大哥,你这样做值得吗?我们走!”
那个冒充李丽的美女走过来拉男人。
“想走?没门!”
大毛挡在那个男人和美女的面前。
“我们不招惹你们还不行吗?”
那个美女现在说话的语气与假扮李丽的时候完全两种风格,原来强势,现在娇弱。眼中饱含泪水,看上去楚楚动人,令人爱怜。
“哟,装可怜呀?”
“关键是你们已经招惹了我们!”
“不只是招惹,而是犯罪!”
“对,犯罪,必须送他们去所里!”
上海阿姨、杀猪佬、大毛和傻姑声讨那个美女和那个男人。
唐青没有说话,仔细端详那个美女和那个男人。
没有唐青的正式指令,大毛不会真的给小王警察打电话。
唐青事先交待过大毛,如果确实要请小王警察过来,她自己会打电话。无论她说什么,他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
病房里出现短暂的静默。
唐青不再说话,上海阿姨、杀猪佬、大毛和傻姑也不敢再擅自说话。
那个男人还跪在地上,那个美女站在他的身边,独自流泪。
另外两个年轻美女被傻姑堵在门口,作为手下,她们更不敢擅自开口。
唐青继续端详那个美女和那个男人,静默也就继续。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唐青说话:
“大毛,你陪杀猪佬去他自己的病房。”
“九斤师傅,你怎么办?”
“是啊,万一他们动起真格来,你怎么办?”
大毛和杀猪佬不肯走。
“我叫你们走,你们就走,那来那么多的废话?”
“噢,我们走。”
“我们这就走。”
唐青发火,大毛和杀猪佬不得不走出病房。
“傻姑,你陪上海阿姨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唐青站起身来。
“九斤师傅,侬要回去?”
上海阿姨从病床上欠起身,神情紧张地望着唐青。
“没事,他们跟我走,你安心休息。”
唐青知道上海阿姨担心什么。
“九斤师傅,我陪你回去吧。”
傻姑也有些紧张。
“你在这里陪上海阿姨,放心,我不会有事。”
唐青拍拍傻姑宽厚的脊背。
“九斤师傅,那让大毛陪你回去。”
傻姑还是不放心。
“你什么时候也变的婆婆妈妈了?早点休息。你们,跟我走!”
唐青带到那个男人和那个美女以及另外两个年轻的美女走出病房。
电梯里彼此默默无语。
出了电梯,唐青走在前面,那个男人紧随其后,然后是三个美女。
唐青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人民理发店。
拉上卷闸门后唐青对那个男人说:
“让她们两个去叫李丽过来吧!”
“好。”
男人回头对两个小美女说了几句话后,和那个美女一起跟唐青走进店里。
“坐吧,水一会就开。”
唐青拿起电茶壶灌水、插电。从杯架上拿下两只一次性纸杯,还有专门为李丽准备的咖啡杯。
“怎么还站着?是不是嫌我的凳子脏?”
唐青拿过毛巾擦长排条凳。
“不,不是。”
男人连忙在长排条凳上坐下。
“大哥坐下了,你这个小妹还是嫌凳子脏?这样,你坐你姐的专座吧!”
唐青见那个美女还站在一边,用手一指那条专用理发椅。
“不是脏,不是脏。”
美女急急辩解,但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是担心我耍阴谋诡计?好吧,你就站着等你姐来吧。”
唐青过去打开收录机,挑出一盒磁带,按下播放键。
“书房门前一枝梅,
树上鸟儿对打对,
喜鹊满树喳喳叫,
向你梁兄报喜来。”
唐青在欢快的越剧《梁祝·十八相送》中为那位男人泡上一杯剡城特产——云雾辉白茶,又为那位美女泡上一杯咖啡。
“弟兄二人出门来,
门前喜鹊成双对,
从来喜鹊报喜讯,
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唐青捧茶和咖啡给那位男人和那位美女的时候,见两人脸上紧张的神色有所缓和,眼睛都紧紧盯着那台收录机。她没有和他们说话,返身回到杯架那边为李丽冲调咖啡。
“清清荷叶清水塘,
鸳鸯成对又成双,
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
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咖啡的浓香和云雾辉白茶的清香萦绕在人民理发店里,唐青偷眼观望,那个男人和那个美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的同时,眼角隐隐有泪滴。
“眼前还有一口井,
不知道井水有多深?
你看那井底两个影,
一男一女笑盈盈。
……”
“哇,好香的咖啡!”
李丽笑盈盈走进人民理发店。
唐青过去关上店门,转身问李丽道:
“只有咖啡的香吗?”
李丽径直过去端起她的那只咖啡杯,喝了一口之后说道:
“嗯,还有云雾辉白茶的香。”
唐青拿起毛巾掸了一下那条专用理发椅,又问李丽道:
“还有呢?”
李丽手端咖啡杯坐上专用理发椅,四下张望一下后,说道:
“茉莉花的清香,我妈妈的香!”
“妈!”
那个男人从长排条凳上站起来,走到收录机前。
“妈妈!”
那个美女也快步走到收录机前,泪如雨下。
李丽走进人民理发店后,一直没有和那个男人和那个美女打招呼,似乎不认识他们,或者根本没有看见他们,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和她无关。
“梁兄你句句痴心话,
小妹寸心已粉碎。
你可知堂堂衙门八字开,
官官相护你总明白。
那马家有财又有势,
你梁家无势又无财,
万一你告到衙门内,
梁兄你于事无补要先吃亏。
梁兄啊,梁门唯有你单丁子,
白发老母指望谁?
我英台此生已无望,
梁兄你另娶贤淑女!”
此刻,收录机上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已经播放到《楼台会》,祝英台哀怨凄婉的倾诉催人泪下,肝肠寸断。
“妈!”
“妈妈!”
“妈妈呀!”
李丽和那个男人、那个美女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唐青站在一边,默默注视三个人,自己的眼睛也不禁湿润,为及时将那个男人和那个美女带到人民理发店而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