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陪李丽去祭奠大毛娘,本担心大毛和傻姑会不会因为“大黄鱼”而担忧,乃至反毛。
谁料大毛和傻姑一反常态,特别是傻姑,居然主动承认偷了“大黄鱼”去换钱,并表示要将“大黄鱼”赎回交还给李丽。
傻姑的言行大大出乎唐青的意料,对她的认知又重新改变。
大毛和傻姑坦然面对李丽,还占据了主动权,接下去就看李丽怎么应对?
唐青期待李丽的表现,在场的所有街坊邻居都期待李丽的表扬。
李丽手捏那沓钞票,过去拍了拍傻姑的肩膀,没有回应傻姑有关“大黄鱼”的话题,而是冲唐青喊道:
“九斤师傅,哪个负责管账?你帮我去登记一下。”
“王师傅,你负责管账。”
唐青接过李丽手上的钞票,交给王木匠。
“这小咩和小强去哪里疯了呀?唐叔叔,能不能麻烦你去找他们过来,给老太太上柱香鞠个躬?”
李丽向四周张望一圈后走到唐青老爸面前,语调、面色、步履,全十分自然,倒是想看她如何应对“大黄鱼”的唐青和街坊邻居有些不自然,晾在一边的傻姑和大毛更加不自然。
李丽假装寻找自己女儿的时候,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虽只是一瞬,但那气势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窒息,包括唐青、傻姑和大毛。
“妈妈!”
“干妈!”
小咩和小强同时扑向李丽。
“来,点上香,拜拜太婆婆。”
李丽分别为小咩和小强点燃三支清香,并教他们怎么样向大毛娘鞠躬祭拜。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拜太婆婆?”
“因为她是我们的亲人呀。”
“干妈,那太婆婆是不是和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一样亲?”
“是呀,也像妈妈一样亲。”
“哦,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们能不能背一首古诗给太婆婆听?”
“妈妈,背哪一首呢?”
“干妈,我会背好多首古诗呢。”
“嗯,我知道小咩和小强会背好多好多古诗,你们给太婆婆背《游子吟》吧。”
“好!”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小咩和小强稚嫩的童声如习习清风、似潺潺清溪,抚慰和润泽在场每一个人的身心。
“娘!”
“娘呀!”
大毛和傻姑跪倒在老人遗体前嚎嚎大哭,这一次哭比任何一次都要撕心裂肺。
李丽手牵小咩和小强走出灵堂,来到唐青身边。
“你照看一下小咩,我去走几个地方。”
“晚饭过来吃吗?”
“不一定。”
“哦。”
唐青没有再多问,她知道李丽去做什么。
小王警察和刘主任早已经离开大毛家,如果他们两个还在的话,估计李丽不会这么快走。
“九斤师傅,阿拉……”
“我,我,我……”
上海阿姨和杀猪佬来到唐青面前。
“杀猪佬,你怎么还在这里?包打听,不是叫你和杀猪佬一起去采办东西吗?”
“九斤师傅,杀猪佬他不相信呢。”
包打听赶紧摇摆到唐青面前。
“去,你们两个分别去问一下材脚、孙胖子,有哪些东西要采办,然后列一张单子出来,给大毛看一下,回来到王木匠那里报账。”
“好。”
“这个……”
包打听很高兴,答应得干干脆脆。杀猪佬看看唐青又看看上海阿姨,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九斤师傅叫侬起采办东西,那是看得起侬,还不快起?”
上海阿姨推了一下杀猪佬。
“噢!”
杀猪佬这才高高兴兴和包打听一起去采办物资。
“你去坐下休息,不要动了胎气。对了,去扶傻姑起来,你们两个相互照顾着点,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好。”
上海阿姨的心彻底舒坦下来,走到傻姑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扶她起来,两个人肩并肩坐在灵堂里守孝。
灵堂设在小屋里面,也就是原来大毛和他娘住的地方。
小屋前面的空地临时搭起一个竹棚,放了五张八仙桌,以供材脚和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坐下歇歇。
“老妈,你带小强、小咩去广场玩,我去店里拿剃头箱。”
唐青准备为大毛和傻姑理发。
剡城习俗,人死之前或者死之后本人要替阴头外,亲人也要在当天理发,否则只能在做满五个“七”之后才能理发。
为什么人死后亲人不能在“五七”期间理发呢?主要的意思是说一个人的发肤受之于父母,父母故去了,你如果在“五七”期间理发,等于伤父母的身体。当然,这是迷信,现在讲究的人不多。
唐青之所以要去拿剃头箱过来给大毛和傻姑理发,是想借此让他们牢记自己在老娘灵前的反思,不要过段时间又重蹈覆辙。
“你还是在店里歇一歇吧,头我去剃。”
唐青老妈陪小强、小咩去广场玩,唐青老爸和唐青一起过来人民理发店取剃头箱。
“还是我去吧。”
“不放心老爸的手艺?”
“我是怕你累着。”
“是怕我不会敲打大毛和傻姑吧?”
“老爸,你总能一眼看穿我。”
“谁叫我是九斤师傅的老爸呢?”
“应该说九斤师傅是唐经理的女儿!”
“知道就好。”
“老爸,你打算怎么敲打大毛和傻姑?”
“放心吧,九斤师傅已经做了恶人,唐经理现在去做好人正合适!”
“老爸,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
“有骂自己老爸老狐狸的吗?记住,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好好歇一歇。”
“老爸,我知道。”
唐青老爸抡起剃头箱走出人民理发店。
“哎,老爸,我的剃头刀刚磨过,你手上力道注意点。”
唐青追到门口提醒自己的老爸。
“有数!”
唐青老爸消失在弄堂口。
“这老头,可爱的时候和小强一样可爱。”
唐青返回店里,刚坐上理发椅想眯一会,包工头走了进来。
唐青没有理他,装作没看见。
“九斤师傅,九斤师傅……”
唐青本来眼睛只是眯缝,通过理发镜见包工头站在理发椅前探身轻声喊她,干脆闭上眼睛。
“九斤师傅,九斤师傅,你睡着了吗?”
唐青还是不理包工头。
“九斤师傅,我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
唐青依旧没有理睬包工头。
“九斤师傅,是关于我姨娘的事情,她去,她去……”
包工头的语气有些急。
“是不是去所里了呀?”
唐青懒洋洋问道,没有睁开眼睛。
“九斤师傅,你知道的呀?你知道还让她去呀?她这一去可是凶多吉少呀!”
包工头靠近理发椅。
“凶多吉少?”
唐青睁开眼。
“九斤师傅,你知道吗?所里正在最后侦查那个案子,马上要结案,她这个时候过去不是撞枪口上吗?”
“什么案子呀?”
“李真非法传销案呀。”
“哪个李真?”
“九斤师傅,你知道的呀,就是给我姨娘下套的那个人。”
“既然是给你姨娘下套的那个人,那你姨娘不是更应该去所里指证他吗?怎么会凶多吉少呢?”
“九斤师傅,你有所不知,我姨娘有把柄落在他手里,说不定他为了自保早供了出去,那样我姨娘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怎么知道李丽有把柄落在他手里?”
唐青从理发椅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