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罗象国的江湖,指的那几千万修行人的世界,而修行人灵力傍身,岂有安生之理?龙争虎斗,一刻都不曾停歇,煞是热闹,可落到普通修行人处,这些个争斗都是属于龙虎的,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个热闹,再怎么惊涛骇浪,那也吹不进一家小小的破酒馆。
“哟,李哥来了啊,快来坐,快来坐。”一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汉子从酒桌上站起来,高声吆喝着刚刚进门的男人,唤他过去喝酒。
一桌人在满满当当的大堂吃饭,但是这粗俗无礼的行为并没有招来喝骂或者不满,甚至根本没人在意,因为整个一楼嘈嘈杂杂,来这儿的都是三五好友聚聚,一起喝点儿小酒,天南海北侃大山,放浪形骸,热热闹闹,就没有一个人能和优雅沾边的,谁还能嫌谁没有礼貌不是?
“李哥怎么才来啊,我们都喝一轮了,满上满上!”说着就把李哥面前的酒杯倒满了,另一个人则说道:“李哥出去一个月,找大钱了卅,不求分点钱给兄弟伙些,给我们聊聊都碰到啥子有意思的事了嘛。”
李哥一口饮进杯中酒,一脸的满足和放松,一边给自己再斟上一杯,一边摆手害羞道:“赚啥子钱哦,挣点辛苦钱糊口,新鲜事倒是有。”
两人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伸长脖子来听,“啥子?啥子?快点说来听听。”
李哥故作高深:“剑宗宗主的儿子,剑公子都听说过吧?”
“呸!”一听这名字,啥也不做,先朝地上吐一口口水,“就那个祜什么,祜魃是吧?臭名远扬,哪个没有听过他的大名?就他干的那些缺德事,遇到那龟儿,老子头都给他打烂!”
另一人调笑道:“真遇到了,看哪个收拾哪个?”
说话那人丝毫不在意,依旧豪气干云:“怕个卵,那傻子四处蹦跶,把玄衣客弟子——浪子,给惹毛了,被收拾得躺床上当尸体,他还能来找我麻烦?”
旁边桌子上,一食客在桌子底下踢了对面人一脚,那人才从埋头干饭中抬起头来,“干啥?”
“聊你呢。”头往左边一偏,眼神示意,“你小子是真出名了。”正是在山林里养伤养半个月,刚刚重见天日的李木和唐黄。
李木看了聊天那桌人一眼,“哦。”说完就继续沉迷食物,无法自拔。
“孺子不可教也!”唐黄气得牙痒痒,“吃吃吃,就知道吃,跟头猪一样!”骂完之后就懒得理李木,转而悄悄听隔壁桌都在聊啥。
“你可小心点儿吧,祸从口出,祜魃是重伤,又不是死了,伤好了之后说不定又该出来祸害人了。”那人看上去要沉稳不少,对义愤填膺的仁兄劝告道。
“老孙啊,这话你就说错了,看来你还不知道最新消息啊。”李哥出言打岔,两人登时来了兴趣,扭头看去。
李哥压低声音说道:“听剑宗弟子说啊,祜魃已经被浪子直接废掉了!”
李木忽然抬起头来,满眼的疑惑。好家伙,李木这小子看着老实,没想到奸猾得很,给人一种埋头吃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实际上还挂一个耳朵在隔壁悄悄偷听。
“废掉了?什么意思?”两人道出了李木心中的疑惑。
李哥却不急着说,吃一口菜,再喝一口小酒,优哉游哉地说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祜魃变为废人了。当日,浪子一掌没有要了祜魃性命,却搅散了他体内灵力,无序的灵力依附在骨骼、肌肉、内腑的每一寸,完全不受控制。体内灵力调不动,自然就没法子御灵了,你说是不是废了?”
两人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那把体内灵力理顺,或者干脆一点,直接拔除,从头修道不就行了吗?”
“嘿,”李哥咧嘴一笑,露出早知道你有此一说的表情,“你以为堂堂剑宗宗主,一品强者想不到吗?那是因为做不了!”
“哦?快细说!”
“祜魃体内灵力杂乱无章,就跟河里泥沙淤堵一样,成了死水一潭,千头万绪无从下手,理都理不清楚,而且啊,这些凌乱的灵力附着在肌体每一寸,在破坏肉体的同时偏偏还滋养着身体,在细微处达到动态平衡,这些灵力整体又相互制衡,牵一发动全身,要想拔除只能一口气全部拔除,不然,哼哼……”
“那这祜魃岂不是成凡人了?”
“凡人都不如!听说各种名医诊治,珍贵灵材治疗,医了半个月,到现在下床都艰难,以后也好不到哪儿去!”
“浪子好手段啊!为民除了大害,不愧是玄衣客的弟子!”“太强了,也太狠辣了,真是和他师父一脉相承。”
唐黄在一旁听呆了,一脸震惊地看向李木,却不想,李木同样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回事儿啊?啥时候又背着我学了新手段了?你这是让祜魃生不如死啊!剑宗能放过你?”
李木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无辜地说道:“不是我,我哪有这本事啊?我就只是把他重伤而已。”
唐黄想想也是,以李木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费时费力去研究这种阴险狠毒的招法,怕是这种灵术扔在他面前,李木看都不会看一眼。
“会不会是意外?”唐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李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没道理啊,我那就是很普通的一击,既没使什么巧劲,又没有往特殊的穴位打,以修行人身体的强劲,没理由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啊。按他们的说法,祜魃体内灵力情况也太微妙了,犹如鹅卵石上立栋大厦,那是一阵风就能打破的平衡,我那一击哪能造成这么复杂的结果。”
旁边那桌人修为不够精进,还不能理解祜魃的情况到底多严重,但四品的李木和世家公子的唐黄却是很清楚,能让剑宗宗主束手无策的伤情意味着什么。
“会不会是祜魃功法有什么特殊,或是他当时正施展什么灵术,你那看似普通的一击恰好打在了特殊的地方?”唐黄试着分析。
李木想了想,最后放弃:“不知道,可能吧,当时情况挺急的,我也来不及仔细察看,再说了,都半个月前的事情了,细节我都忘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爱咋咋地,祜魃没办法再伤天害理了未尝不是件好事。”李木一想通,干脆不再理睬,继续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唐黄还有些担忧:“只是现在,江湖上所有人都以为祜魃的事,是你故意为之了,恐怕……”唐黄还没说完,李木就抬头“嗯”了一声,认真地敷衍唐黄。
“啧……”遇到个心大的兄弟,唐黄只得嘬牙花子了,算了,不管李木了,再听听邻桌在聊啥。
“嘿,告诉你们,这场戏中最厉害的,不是浪子,而是另有其人。”李哥喝得有些到位了,讲故事讲得兴起,唾沫星子四射,“青面狐才是真正的高手!”
另外两人明显不相信李哥的说辞,“哈哈,李哥,你是不是喝麻了哦,尽讲笑话。青面狐助纣为虐,让祜魃更加肆无忌惮地害人,他虽然厉害,但一样算不得啥子人物,亏得他以前还和玉面书生、翠竹琴这些人并称于世。”
“这你们就不晓得了卅。”李哥没有因为被反驳而恼怒,举着酒杯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欲取之,必先予之;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哦?李哥是说……”两人若有所思。
李哥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靠近两人,低声说道:“你们仔细想想,祜魃混球儿了那么多年,你们以前听说过他吗?青面狐出手之后,祜魃是不是到处惹是生非,江湖人尽皆知?谁都想收拾他?这次是遇着浪子了,但就算没有浪子,以后也肯定会遇到其他人,遭报应是迟早的事儿,你们说是不是?”
两人眼珠子一转,一拍大腿,“嘿,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李哥得意的笑笑,继续说道:“你们再看,现在祜魃除掉了,但剑宗怪得到青面狐头上吗?他完全置身于事外,这叫杀人于无形。半个月过去了,江湖上都在说祜魃的事儿,但有谁知道青面狐在哪儿吗?这叫事了拂衣去。现在知道这出戏里谁最厉害了吧?这才是真正江湖顶尖的年青一代的风采!”
“哇呜……”两人感叹不已,直呼佩服。
唐黄觉得好笑,推了推李木,“听到没有?恩怨是你背,功劳却被别人分去一大半。”隔壁桌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江湖人,既然连李哥这些人都这么说了,那么大半部分的江湖人都是这么想的。
“嗨,无所谓。”李木倒是洒脱,可接下来的消息就让李木没办法再淡定了。
祜魃的事儿也算是江湖里的大事儿,可聊的东西自然也就多,只听李哥感慨道:“你说这剑宗宗主那么强的一个人物,城治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怎么生个混账儿子,还是非不分了呢?”
两人一听,差点跳脚,“李哥,慎言,慎言!这是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哥也自觉失言,咳嗽两声调整一下心态,这才继续说道:“浪子废了祜魃这事儿,大家伙都拍手叫好,没人觉着有什么问题,可剑宗宗主生老大的气了,不肯善罢甘休,听说已经派他的亲传弟子、未来的剑宗宗主去寻浪子了。”
两人大吃一惊,问道:“金剑?”
“除了他,还有谁?”
得嘞,麻烦这么快就上门了,唐黄看一眼李木,只见李木面色发苦,看着眼前吃了大半的一桌子菜,“我怎么觉得这饭菜不香了呢?”
唐黄哭笑不得,你觉得不香怕是因为吃饱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