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射犬,刘备此时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初那个兵微将寡,粮秣辎重严重不足的刘玄德如今已经有了足足数千兵马,不仅如此他手中的粮草辎重也足以支撑他长达半年的征战。
当初刘峰先手让赵庶、李邹等人带着兵马劫持了萧关的粮草辎重先行离开,然后刘备转手就让关羽张飞将这两个倒霉的家伙埋伏了。
赵庶、李邹两人被关羽斩落马下,他们的兵马和粮草辎重也全都被刘备顺手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自此虽然不敢说一飞冲天,却也算是有了足够的力量。
然后拿着曹孟德的将令一路前进,从各个郡县还收拢了不少的粮草辎重,进入河内之后又和眭固连番交战,收拢了不少河内的兵马,同时也在河内站稳了脚跟。
占据了射犬之后,将眭固逼入了犬城之中。
此时的刘备除了没有一个完整的立足之地以及一个合适的名义之外,他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有些模样的小诸侯了。
而且如今的他也已经知道了,这河内之地就是他未来的立足之地。
此时刘备的中军大帐之中,刘备和他麾下的诸多将校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公佑,你且再去看看那郝萌将军可曾回来?”
这已经是刘备第七次让孙乾去打探消息了,从这里也能够看出来刘备心中的焦急。
只不过任凭刘备此时如何急迫,那得到的消息仍然还是一样的。
郝萌未曾归来。
“大哥,那郝萌将军虽然当年也是河内出身,但毕竟离开河内许久了,今日代替我等前去劝降河内众多兵马虽然有几分把握。
却也不是说可以轻松应对的。
想来他还需要些许时间,还请大哥不要太过于急迫才是!”
刘备听到了这些话语之后这才微微点了点头,不过仍然是嘱咐麾下的众将密切关注郝萌的消息。
只不过刘备还没有等到自己的部将郝萌,却是先一步等到了朝廷使者求见的消息。
“主公,营外有一名唤毛玠之人说是朝廷使者,代表陛下向主公传旨!”
“毛玠?”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的刘备也是眉头一皱,“他来此处作甚,而且他代表陛下呵!”
刘备此时已经知道了曹孟德在他离开之后对徐州做的事情,虽然此时的刘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动辄就千里奔袭救援徐州的莽撞家伙了。
可他此时对曹孟德仍然是没有半点好感,而毛玠对于曹孟德来说那也是实打实的心腹之辈。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刘备对毛玠的想法如何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哥,要不我等前去”此时的张飞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看那架势似乎是想要对毛玠做点什么。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备给直接打断了。
“不可对使者无礼,不管如何那是代表着陛下!”
“天下谁人不知他是曹贼的心腹”
“不能让陛下脱离曹贼之手,那是我等的错,但陛下的威望如今与那曹贼系于一身,若是对毛玠无礼,你让陛下如何看待我等?”
刘备再次训斥了一句之后,便直接出营去迎接使者,纵然他如今并不信任曹孟德,可是该有的礼节他仍然是一样也不会少。
而毛玠在看到刘备这般重视之后,嘴角也是带出来些许的笑容,不过并没有因为刘备的重视就变得狂傲半分,反倒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加的低了几分。
“玄德公,今日毛某前来,主要是陛下有旨意要送给玄德公,还请玄德公接旨”
“备,这就沐浴更衣,斋戒三日!”刘备也是个聪明的,虽然不知道这旨意里面说的是什么,不过猜也能够猜出来一个大概。
无非就是想要让他放弃河内回归许都或者回归徐州和曹孟德会和罢了。
将河内战场交给他曹孟德的大将,将河内也交给曹孟德罢了。
对此,他不能立刻抗旨,但是却可以继续拖延下去。
在军营之中沐浴更衣,然后又是斋戒又是净心,这一套流程下来,黄花菜他都凉了。
至于毛玠,他也不能从礼仪上挑出来任何的毛病。
只不过此时毛玠明知道刘备是想要拖延时间,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还让刘备给他找一个军帐,让他能够好生休息一番才是。
这一下子,冷静的毛玠反倒是让一心想要拖延时间的刘备搞得有些心慌了。
夜色深沉之后,刘备将自己麾下的心腹孙乾叫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一阵叮嘱之后便让孙乾直接离开去寻找毛玠探一探他的口风如何。
毛玠的军帐之中,对于孙乾这个不速之客,毛玠并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还早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就这么出现在了军中。
“毛公”孙乾见到毛玠之后立刻就躬身行礼,但是却被毛玠直接拦住,“公佑乃是郑公高徒,我和你那师兄枣祇平辈相交,你我也无需如此。
今日夜色正好,不如你我共赏月色如何?”
“毛公有如此性质那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毛公毕竟身兼陛下旨意,孙某也担心会耽误了毛公的正事”
“这倒是不用担心,某家今日前来也不过就是为了告诉玄德公,如今陛下的决定罢了。”
“陛下的决定?可是陛下有什么事情”
“呵呵”毛玠看着已经有些急躁的孙乾,知道这个家伙并不是一个好得说客,“今日公佑前来恐怕也是替玄德公来试探一二的吧?”
“这毛公这是哪里话,主公乃是”
“好了!”毛玠直接抬手打断了孙乾的话语,然后轻笑着说道,“这里并无第三个人在场,难不成在这里阁下还不敢说句实话?
再者言,如今天下局势已经慢慢趋近于明朗,公佑难不成也要告诉老夫,你心中乃是朝廷大义,而无半点对玄德公的私情?”
“这”
“有些话我等不能说的明白,但若是一直藏着掖着,恐怕也不是君子之道。”毛玠此时已经将话说得相当明白了,甚至直接将那刘协的旨意放在了孙乾的面前,“公佑不是想要打探老夫今日前来的目的么?
如今这旨意就在这里,公佑大可以看过之后告诉那玄德公,甚至直接将这旨意拿走,老夫也不会在事后多说什么无礼之话。
公佑,请!”
此时毛玠仿佛将孙乾直接逼到了角落里面,逼着他越过所有的规矩直接将那陛下的旨意打开,似乎也逼着他承认其实自己对那位许都皇宫之中的皇帝没有半点的尊敬。
“哈”孙乾的手不断握紧又不断松开,那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变换许久,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大声的笑了出来,“毛公,今日多有打扰,某家就先行告退了。”
“公佑!”眼看孙乾当真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旨意而是转身离开,毛玠忍不住的开口叫住了他,“你这又是何必呢,此间没有其他人”
“有!”孙乾大笑一声,“此间有你,有我,有天地见证,有你我良心!
毛公说得对,有些话藏着太久了,就会让人变得别别扭扭。
可有些事情不能就是不能。
今日孙某人将这旨意拿了,明日孙某人就敢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底线不是给外人看得。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么孙乾就不再是孙乾了。
虽然郑公当年有无数弟子,小子也算不上是先生的高徒,但是小子至今都记得。
先生当年教导我等,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今日某家反倒是想要请教毛公一句,当年毛公就是以以清廉公正著称,只因为听到了刘表政令不严明,于是改往鲁阳县。
最终成为了曹孟德麾下的幕僚谋士。
当年毛公一句话被我等牢记于心,当年毛公对曹孟德说。
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
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脩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可是如今,曹孟德麾下的百姓可能称之为安固?可能称之为持久?
如今的曹孟德是否还是当年那个为了百姓与天下相抗衡的曹孟德?今日的毛公可还是那个心怀天下以肃清灾厄的毛公?
我主虽弱,但无论什么时候,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放弃心中的底线。
主公如此,孙乾同样如此!”
孙乾说完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开,那坚定的步伐没有半点的犹豫,看得身后的毛玠从惊讶到呆滞,最后到满脸的笑容。
“有趣文若说得真对。
这刘玄德麾下,还真都是一群趣人只不过你们这般坚持,不正是给了我等算计你们的机会?
君子虽难罔以非其道,但却可以欺之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