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城外的一处偏僻山谷,原本存在的风声,略过树梢沙沙作响。
黑压压的林中有三个人,分别是厉枭、炽翎还有叶凌寒,只要他们不动,在黑夜的笼罩下,完全看不出有人。
可即便如此,厉枭和炽翎依旧谨慎的躲在树上,在团团枝繁叶茂的掩护下,隐藏的很好。
叶凌寒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一动不动。
直到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留有胡须的中年男人,步伐轻便又迅速的出现了,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了解,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
他走到叶凌寒身前,叶凌寒便十分敬重的唤了一声:“师父。”
男人没有任何寒暄,更不想耽误时辰,直接问了句:“可在誉王府有什么发现吗?”
叶凌寒摇了摇头:“徒儿在誉王府这段时日,并未发觉丢失的药方。”
原来,打从一开始,厉枭就察觉到了叶凌寒的目的,顺水推舟让他来做金瓜和银果的启蒙老师。
炽翎当初涉险偷走了神机阁的药方,引起了神机阁的注意,为了追查这药方的去处,便将此事交给叶凌寒去查办。
只是,厉枭毕竟是皇子,总得拿到实质性的证据,才能定夺此事。
打从一开始,叶凌寒也是想趁机在誉王府拿到什么证据,可厉枭既知他的来意,当然也会做足了防备。
那药方早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所以叶凌寒一直没有得手。
男人有些不满,语气里带了些许斥责:“此事交由于你也有数月了,竟半点眉目也没有查到吗?”
“凌寒,你让为师很失望。”
叶凌寒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有什么不好说的委屈。
也是,他本来有大把的时间与厉枭斗智斗勇,可叶凌霜惹出的祸事,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现在满心想的,就是自己妹妹的安危。
叶凌寒皱了皱眉:“师父,徒儿在想,即便药方藏在誉王府,又能说明什么呢?”
“誉王是皇子,这点证据,对誉王也是不痛不痒的。”
男人眉色一紧:“为师让你做什么,都是神机阁的安排,你这是在质疑神机阁的决断吗?”
叶凌寒心头一震,神机阁是专门服务于皇家的机密组织,所有的决策都是出自于皇家,背后所牵扯的利益非常浩大。
叶凌寒忙道:“徒儿不敢。”
男人郑重其事道:“让你做什么便去做,有些事,你是无权过问的。”
叶凌寒略显了些许卑微,不敢再过问什么。
男人见他这般,便说了句:“上面就是想知道,偷窃药方的到底是何人,其余的都不重要,你明白吗?”
叶凌寒暗暗点了点头,到底能不能真的明白,谁也不知道。
“上面”指的是谁?太后?皇帝?还是另有其人?
“其余的都不重要”,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身为皇子,胆敢染指神机阁,居心何在?
所有“上面”才十分重视,定要拿出些证据来,方才好下决策。
男人又问了句:“这件事,誉王应该不知道吧?”
叶凌寒掩盖的很好,摇了摇头:“此事徒儿行事周密,誉王是不会察觉的。”
男人点了点头:“你继续潜伏在誉王府,若真查不出什么,为师也好与上面有个交待。”
音落,男人便要离开。
“师父,且等等。”
叶凌寒唤住了男人,掂量了一番,才道:“倘若真是誉王所为,他应该也想查明当年淑妃病重一事吧?”
男人皱了皱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是警觉的,因为神机阁的作风就是,只下达任务,不许盘问细枝末节。
叶凌寒也知自己不该多问,但还是问了:“徒儿想知道当年淑妃病重的内情,想从这上面下手,看可有破绽。”
男人很是不悦:“凌寒,这件事可不是你能沾染的,为师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叶凌寒又道:“既然这么久都没从誉王府查到药方所在,只怕誉王早已将药方藏在一个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就算徒儿在誉王府待上一辈子,只怕也是无用的。”
“不如从誉王嘴里盘问出些什么蛛丝马迹,万一还有意外收获呢?师父也好向上面交待。”
这样的答话,令男人的神色起了波澜。
他细细思量许久,道了句:“此事牵扯太后,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师父心机深重,自己若再盘问,必然起疑。
想着树上还有厉枭在窃听,他终得做出些成绩,放才好在厉枭身前邀功,以此来给自己的妹妹博取生机。
如今,叶凌霜已送去城外寺庙,陷入绝境之地,厉枭是最后的希望了。
叶凌寒心头一横,问道:“徒儿只问一句,此事当年誉王妃可否知情?”
男人眉头一挑:“凌寒,你今日的话有点多啊。”
叶凌寒立马就说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师父是知道的,如今我亲妹妹惹太后不悦,已经身陷囹圄。”
“徒儿这么问,也是为了叶家考虑。”
男人与叶凌霜师徒多年,抛开政务利益,多少还是有点私情在的。
借此,叶凌寒又道:“师父更是了解徒儿的,徒儿虽是家中嫡子,但因母亲早逝的缘故,在叶家势单力薄,当年之所以拜您为师,也是想凭一己之力搏出一番作为。”
“如今我妹妹涉险,家中的妹妹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誉王妃了,所以徒儿才要这么问。”
男人眉目深重,细细这么一盘算,勇信侯府、誉王府、皇家
其中的利益盘根错节
良久,男人才开了口:“当年淑妃的事,是瞒着誉王妃做的。”
叶凌寒猛抽了一口凉气:“师父的意思是,一切都是太后主谋的?”
男人立马捂住了叶凌寒的手:“有些话你心里清楚就行了,可万万说不得。”
“你那妹妹誉王妃,当年纯良敦厚,若把实情告知于她,她未必会帮太后完成这桩心愿。”
“所以对于誉王妃来说,淑妃就是得了一场急病,她送去了能治好的汤药,仅此而已。”
当这一段话传进厉枭耳朵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好像是被水泥浇灌,当即定格在了树杈上。
这个结果,他希望,但又不希望。
希望,是因为他不想自己娶的妻子,是谋害自己生母的毒妇,更不不想自己的孩子,有这样恶毒的母亲。
不希望,是因为他该以怎样的颜面,来面对自己的妻子呢?
五年下来,他对叶染秋所做的所有暴虐,终究是有愧的。
此刻,厉枭满脑子里,早已将生母被害的真相搁置一旁,想的只有一个,他哪里还有脸去面对叶染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