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兰在耶律斜轸死后,一个月也随他去了。耶律狗儿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单的孤雁,迷失在茫茫无边的碧空中。虽然身边还有萧婉容阿妈,而且,平时也一直由萧婉容阿妈照看着,觉得自己亲生的阿妈和阿爸就是外人,可是,一旦失去了他们,就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汹涌的大海之中了,是那么慌乱和无助。
萧婉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很快发现了耶律狗儿的变化,看到了他迷茫而紧张的眼神,开始心疼起来。
“狗儿。”
“嗯。”
“来,陪阿妈坐坐。”
耶律狗儿坐在萧婉容身边,默默地。
“狗儿,怎么了?不开心?”
耶律狗儿说:“阿妈,我有点害怕。”
“害怕?怕什么?”
“不知道。”
萧婉容看着耶律狗儿,觉得那个无忧无虑的狗儿正在远去。
“是不是想阿爸阿妈了?”
“嗯。”
萧婉容叹息了一声。
耶律狗儿说:“阿妈,别人都说阿爸是一个英雄,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萧婉容说:“你怎么不像?”
耶律狗儿说:“不知道,反正觉得不像。”
萧婉容说:“你是不是听了别人胡说?你阿爸呀,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
耶律狗儿说:“那他到头还只是一个枢密使,人家说三叔的功劳还没有阿爸的功劳大,都当上大丞相了。”
“胡说,这是谁胡说的?”萧婉容大声说,接着柔声对耶律狗儿说,“狗儿,别听他们的,你不知道你阿爸这个枢密使多重要,那是契丹的兵马大元帅呀,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你阿爸,那是对你阿爸的信任,再说你阿爸还被封为魏王。”
耶律狗儿说:“那是追赠的。”
萧婉容说:“追赠的也是你阿爸的荣耀。”
耶律狗儿嘀咕道:“追赠一个死人有什么用?真想对阿爸好,就照顾一下他的后人,尽弄一些没用的。”
萧婉容听着耶律狗儿嘀咕,说:“狗儿,你想当官?”
耶律狗儿一声不响地坐着。
萧婉容说:“好狗儿,想当官是好事,你放心,前些时,阿妈已经对你三叔说了,你三叔答应先让你在宿卫营当值。”
耶律狗儿眼睛放出光来,说:“真的吗?”
萧婉容说:“阿妈还能骗你。”
耶律狗儿说:“还是三叔好,要是阿爸,我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
萧婉容说:“你这孩子,为何总埋怨你阿爸?实话对你说,你阿爸就不想你做官。”
耶律狗儿说:“我知道,他从来都看不起我,从来都不管我。”
萧婉容说:“你这孩子,又说傻话了,你是你阿爸唯一的后代,他怎么会不管你?”
耶律狗儿说:“反正这世界上,只有阿妈对我好。”
萧婉容笑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
耶律狗儿说:“阿妈,三叔什么时候让我去宿卫营?”
萧婉容说:“慌什么慌?你三叔自有安排。”
过了两天,果然,韩德让来叫耶律狗儿去宿卫营。
耶律狗儿晚上回来,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萧婉容忙过来问:“怎么了?狗儿,怎么一回家就躺下了?”
耶律狗儿说:“什么破宿卫营,都把我累死了。”
萧婉容说:“到底干了些什么?把你累成这样?”
耶律狗儿说:“阿妈,你不知道那宿卫营都干些什么。”
萧婉容说:“干什么?”
耶律狗儿说:“什么站岗呀,操练呀,演习呀,骑马,射箭,格斗~~~哎呦,都把人累坏了。”
萧婉容说:“当兵不都是干这个,怎么?受不了了?”
耶律狗儿不说话了,因为,当时韩德让来接他去宿卫营时,就告诉过他“当兵是要吃苦的”。他表示过什么苦他都能吃。这才一天就说自己受不了,岂不叫人笑话?
萧婉容说:“狗儿,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你先在宿卫营里熬一熬,等过一些日子,阿妈再去找你三叔,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差事。”
耶律狗儿说:“我听阿妈的。”
从此,耶律狗儿在宿卫营里呆着,不久,被提拔为小将军。
一天,操练毕回家,刚出宿卫营,遇见了耶律高十。二人相见十分高兴,耶律高十力邀耶律狗儿去张家酒楼去坐一坐,并说酒楼里最近推出了一款炭烤肥羊,非常不错,请他一定去尝尝。
二人进了酒楼,酒保立刻上来询问二位要点什么,耶律高十挥挥手说:“问什么,把你们的招牌菜上几个。”
酒保唱声“诺”,去了。
不久,几个精致的菜肴摆在二人面前,耶律高十又要了两壶酒,二人边吃边喝边闲聊。
几杯酒下肚,耶律狗儿胆子也壮了,胡吹海夸起来。
耶律高十说:“兄弟,听说你现在在宿卫营当值,对不对?”
耶律狗儿说:“是啊,就是一个芝麻大的一个小将军。”
耶律高十说:“好呀,宿卫营是一个好地方呀,那是皇上身边的的人。”
耶律狗儿说:“什么皇上身边的人?都是伺候别人。”
耶律高十说:“兄弟可不要这样想,伺候人与伺候人不一样,伺候皇上那是前途无量,面子有光。”
耶律狗儿说:“拉倒吧,兄弟,什么前途无量,兄弟我都快二十多了,还是一个小将军,你看看人家比我还小都是王爷侯爷了。”
耶律高十说:“谁说不是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说我们又不比人差,哪一点不如人了?”
耶律狗儿说:“是呀,想起来就窝囊。”
耶律高十低声说:“兄弟,我是一口气堵住,硬是咽不下去呀,你说这大契丹的江山,不是你我的父亲顶着,不早就垮了,可是,到头来,他们一死,我们什么都没得到,连你这个小将军还是托人弄来的。”
耶律狗儿说:“就是啊,我们的父亲出生入死,换来了什么?”
耶律高十说:“什么也没换来,到头来,兄弟你只做了一个小将军,我呢被发放到西北,像一个流放的罪犯一样,你说可气不可气?”
耶律狗儿端起酒杯,仰头猛灌一口,将酒杯往桌上一顿,说:“实在是可气。”
耶律高十举起酒杯说:“兄弟休要气恼,气坏了身子划不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气有什么用?”
耶律狗儿用手指点着酒桌说:“我就是忿不平,凭什么他们就坐享其成?”
耶律高十说:“兄弟,小点声,让人家听见了,不得了的。”
耶律狗儿说:“怕什么?我有没干什么,发一点牢骚不行吗?”
耶律高十说:“兄弟,我们少说两句,多言必失。”
耶律狗儿此时已经醉了,挥着手说:“我不怕,我就是要说。”
萧婉容见到耶律狗儿时,他正歪在耶律高十的肩膀睡得正香,一身的酒气。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梦话。
萧婉容吃了一惊,叫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耶,怎么喝成这样了?”
耶律高十说:“婶,狗儿兄弟今天高兴,多喝了两杯,不过,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萧婉容说:“高十呀,狗儿平时是不喝酒的,你干嘛让他喝酒?”
耶律高十说:“侄子不是听说他擢升为小将军吗?就约他一起庆贺庆贺,没想到,狗儿兄弟一高兴,多喝了几杯。”
萧婉容说:“好了好了,扶他进屋吧,以后,再不能让他喝这么多酒了。”
耶律高十连说再不敢了。
送走耶律高十,萧婉容连忙来看望耶律狗儿,狗儿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萧婉容喊了几句,耶律狗儿毫无反应,萧婉容只好给他盖好被褥。想回去睡觉,又不放心,便搬了一张凳子在耶律狗儿旁边坐下,看着耶律狗儿,慢慢地自己也睡着了。
下半夜,耶律狗儿终于醒了,见萧婉容看在自己的床头睡着了,连忙推醒,说:“阿妈,你怎么睡在这里?”
萧婉容见耶律狗儿醒了,说:“狗儿,你醒了?”
耶律狗儿说:“阿妈,我这是在哪儿?你怎么在这儿?”
萧婉容说:“你在自己家里,狗儿,你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认得了?”
耶律狗儿看了看四周,说:“我记得我跟高十在张家酒楼喝酒,怎么在自己屋里了?”
萧婉容说:“昨天你喝醉了,是高十送你回家的,你不知道?”
耶律狗儿摇摇头。
萧婉容说:“你看你,都醉成什么样了,幸亏有高十送你回来,不然,还不知怎么样呢?”
耶律狗儿见萧婉容着急,担心的样子,说:“阿妈,狗儿再不敢喝酒了。”
萧婉容说:“狗儿,昨天,高十为何要请你喝酒?”
耶律狗儿说:“就是在路上遇见了,好久没见面,高兴,就去了张家酒楼,喝了几杯。”
萧婉容说:“那为什么高十说是为庆贺你提拔为小将军?”
耶律狗儿说:“什么小将军,芝麻大的官,还值得庆贺?”
萧婉容说:“狗儿,你可别嫌官小,你这个小将军还是你三叔帮了忙的。”
耶律狗儿说:“狗儿知道,可是,阿妈你怎么不找找皇太后?”
萧婉容说:“找她干什么?”
耶律狗儿说:“你可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呀。”
萧婉容说:“好了,现在还是大半夜呢,你饿不饿?阿妈给你弄一点吃的。”
耶律狗儿说:“我不饿,就是口渴,想喝水。”
萧婉容说:“好,我去给你端一杯水来。”
看着耶律狗儿一口气把水喝完,萧婉容说:“看把你渴的,再不要喝酒了。”
耶律狗儿说:“狗儿听阿妈的,再不喝酒了。”
萧婉容说:“尤其不要跟耶律高十喝酒。”
耶律狗儿说:“这是为什么?”
萧婉容说:“不为什么,记住阿妈的话就是了。”
耶律狗儿“嗯”了一声,萧婉容帮他掖好被子,然后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