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昧明,一群衙役闯入守太保府内,吵嚷声惊醒了萧婉容。
萧婉容刚回府才两天,几天前她还在耶律斜轸墓前的那片草原上放牧,后来听说,上京发生了叛乱,就匆匆忙忙地回到上京。她惊讶地发现,上京城几乎在战火中焚毁殆尽,还好她的家毫发无损。她心中甚喜,以为是得到了耶律斜轸的护佑。
萧婉容一边穿衣,一边听人高声叫道:“不要放走了耶律狗儿。”
萧婉容甚是惊讶,连忙跑出来,只见府中进来了很多衙役,府外还站着几十人,都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萧婉容忙问他们这是干什么?
捕快都头认得萧婉容连忙上前施礼道:“回夫人,小的是大理寺的当差,奉命请耶律狗儿去大理寺一趟。”
萧婉容说:“狗儿犯了何罪?为何要捉拿他去大理寺?”
都头说:“这个小的不知,等耶律狗儿去了大理寺,自会清楚明白。”
萧婉容说:“你们不说出狗儿所犯何罪,怎能带人走?”
都头说:“夫人,你这是为难小的了,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不敢自专,夫人有什么话可以到大理寺去说。”
萧婉容说:“我去什么大理寺,我直接去皇宫,去找皇太后。”
都头说:“这样最好,不过小的给夫人透露一点消息,捉拿耶律狗儿,正是奉行皇太后的旨意。”
萧婉容感到事态严重了,忙将都头拉到一边,说:“都头,你给我说实话,狗儿究竟犯了什么罪?”
都头低声说:“叛贼耶律高六招供说,狗儿兄弟参与了谋反。”
萧婉容听了大惊失色,叫道:“不可能,狗儿绝不可能谋反。”
都头说:“是啊,狗儿兄弟怎么会谋反呢,所以,请他去大理寺分辨一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时,耶律狗儿也惊醒了,来到院子里,衙役一见耶律狗儿出来,一拥而上,抓住了他。
耶律狗儿挣扎着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抓我?放开我,阿妈,阿妈快叫他们放开我。”
萧婉容说:“你们先放开他,等我问问他,你们再带走他,也不迟。”
都头朝衙役们挥了挥手,衙役松开耶律狗儿。耶律狗儿连忙躲在萧婉容的身后。
萧婉容拉着耶律狗儿进入屋内,急切地问:“狗儿,你对阿妈说,你也没有参入谋反?”
耶律狗儿瞪大双眼,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萧婉容松了一口气,说:“这就好,娘知道你不会做那大逆不道的谋反之事的。”
耶律狗儿吓得差一点哭起来,说:“阿妈,儿子哪有那个胆?”
萧婉容抱住耶律狗儿说:“阿妈知道,狗儿绝不会干那种事。”
这时,外面的人叫起来,让耶律狗儿走去,跟他们走。
耶律狗儿吓得紧紧抓住萧婉容的手,瑟瑟发抖,萧婉容安慰道:“狗儿别怕,有娘在。”
耶律狗儿说:“阿妈,狗儿害怕,狗儿是被冤枉的。”
外面的人又催促起来,都头说:“夫人,你就让狗儿跟我们走吧,让我们回去好交差。”
萧婉容说:“好了,你们先等一会儿,我们这就出来。”
萧婉容松开耶律狗儿的手,去里屋拿出一个布袋,抓了两把碎银子,然后和耶律狗儿走了出来,将两把碎银子一一分给衙役,另将布袋递给都头,说:“我儿子是被冤枉的,希望你们带走他后,不要为难他,这点钱给你们喝茶,今后,有什么事,还要仰仗各位照顾。”
衙役们都说那是应该的,都头说:“这事不用夫人吩咐,小的自然会照顾好狗儿兄弟,夫人是皇太后的亲侄女,谁敢为难狗儿兄弟?只是狱中比不得家里,狗儿兄弟哪里吃得了那种苦,夫人早点去见皇太后,救出狗儿兄弟才是。”
萧婉容说:“这是自然。”
衙役们便押着耶律狗儿往外走,耶律狗儿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阿妈,狗儿是冤枉的,你一定要救我。”
萧婉容说:“狗儿别怕,阿妈,这就去找你三叔,再去找皇太后。你一定没事的。”
萧婉容看着耶律狗儿被一群衙役带走,顿时觉得魂都被带走了。恍惚了片刻,想起了要去找韩德让。遂急急忙忙的来到大丞相府,却被眼前破败的景象惊呆了。
她知道大丞相府被叛军烧了,没想到烧毁得这么严重,一切都化成了灰烬,工人们已经开始重新修建了,清除残砖断瓦,未烧尽的木头堆放在街道的一角,黑黢黢的十分刺眼。
萧婉容闪着脚,在满是砖瓦的路上走着,在门口被一个下人拦住了,对萧婉容说:“大丞相今天不见客,你有什么事,改日再来。”
萧婉容说:“麻烦你去对大丞相说一声,萧婉容有急事要见他。”
守门人说:“你还是请回吧,大丞相今天确实不见客。”
萧婉容说:“大丞相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见客?”
守门人说:“你这问的有点多了,大丞相有什么事,要对你说吗?”
萧婉容听了火气冲了上来,伸手给了守门人一个耳光,骂道:“好你一个仗势欺人的恶狗,本夫人好生求你,你却推三阻四,去,把你们那个什么大丞相叫出来,我有话对他说。”
守门人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么大的胆,捂着脸看着萧婉容,见她面露寒威,气质高贵,壮胆说了一句:“你怎么打人了?”
萧婉容说:“我今天就打你了,你想怎么样?”
守门人不敢再说什么,这时,管家从院内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说:“夫人,是你呀,请进,快请进。”
萧婉容说:“不,我不进去了,去跟你们大丞相说,我在这儿见他。”
管家陪着笑脸说:“夫人,您别见下人的怪,他是初来的,不认得夫人,回头我好好教训他。还不给夫人赔礼道歉。”
守门人连忙向萧婉容鞠躬,萧婉容走进府内,在一间半坍的小屋里见到了韩德让。
韩德让惊道:“二嫂,你怎么来了?”
萧婉容说:“怎么?官当大了,连二嫂都不见了?”
韩德让说:“瞧二嫂说的,小弟怎敢不见二嫂?”
萧婉容说:“我知道三弟不会不见我,但是,你的守门人硬是不让我见你,被我扇了一耳光,你别见怪。”
韩德让说:“二嫂打得好,这些人都是皇太后赐给我的,不认得二嫂,你不要与他们计较,气伤了身体不合算。”
萧婉容忽然垂泪道:“二嫂还要什么好身体?我只恨不能跟你二哥一起去,让刘玉兰先去陪他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活?”
韩德让说:“二嫂怎么有这种想法?二哥若是知道了,不知有多心疼呢。”
萧婉容叹道:“二嫂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韩德让知道萧婉容为何而来,便说:“二嫂,小弟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你放心,小弟一定会好好照顾狗儿的,否则,我对不起二哥,也对不起二嫂。”
萧婉容含着泪说:“多谢三弟,不过你知道狗儿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狗儿是被冤枉的。”
韩德让说:“我知道,狗儿天生胆小,是不会做那些事的。”
萧婉容说:“是的,我问过狗儿,他说他绝对没有参与谋反。”
韩德让说:“是的,只是现在,耶律高六咬定狗儿参与了谋反,太后不得不追究。”
萧婉容说:“他那是胡说,她就听信了?耶律高六确实请狗儿吃过饭,但那能算什么?不可能吃一顿饭,就说狗儿造反吧。”
韩德让说:“当然,不能算,现在主要的问题在于,耶律高六说耶律道士奴曾让狗儿劝皇上出去打猎,借此引走上京的大军,方便他们举事。”
萧婉容说:“这简直是诬陷。”
韩德让说:“是的,我知道是诬陷,但是狗儿的确劝说过皇上出城捺钵,这让我很伤脑筋。”
萧婉容说:“这是耶律兄弟给狗儿下的一个套,狗儿根本不知道他们要造反。”
韩德让说:“的确是这样,不过,谁能证明狗儿不知道这件事呢?”
萧婉容说:“不管怎样,狗儿的事,你不能不管,你二哥就这么一个骨血,是我没看好他,我对不起你二哥。”说罢,萧婉容大哭起来。
韩德让慌忙劝道:“二嫂先别着急,小弟一定要保狗儿,否则,我也没脸见二哥。”
萧婉容说:“有三弟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韩德让说:“不过二嫂还是先去见见太后,太后很关心这件事,你去求求她,多说说好话,太后心肠软,你去求她,一定会答应你的。”
萧婉容说:“我知道,一会儿我就去见她。”
韩德让说:“这就好。”
萧婉容看了看倒塌的房屋,突然,看见堂中供着的赵宗媛的画像,不禁心里悲痛起来,说:“三弟,我知道你最近为弟妹的事很伤心,我这个时候来麻烦你,真不合适,但是我心里着急呀。”
韩德让说:“二嫂,怎么尽说这些见外的话,狗儿是我的侄儿,我不救他,谁救他?”
萧婉容说:“三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不要太伤心了,世上的事,分分合合,来来去去,总是难免的,你总不能这样沉沦,那样,皇太后也不好想。”
韩德让看了萧婉容一眼,说:“谢谢二嫂提醒,我知道了。”
萧婉容起身告辞,韩德让送出来,说:“二嫂,有一些时没见太后了吧?”
萧婉容说:“确切的说,有好几年没有像样的会见。”
韩德让说:“其实,太后很想见一见你,与你说说话。”
萧婉容说:“我也很想和她说说话,只是怕她说我向着斜轸。”
韩德让叹息道:“二哥真幸福,二位嫂子都这么爱他。”
萧婉容说:“三弟难道不是一样?”
韩德让摇摇头,说:“什么幸福?我哪有幸福可言?小弟这辈子活得只有痛苦,我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放在那里,我却不敢拿回来,你说我活得窝囊不窝囊?”
萧婉容不知如何劝解韩德让,只觉得他的脸都变了形,嘴角不停地痉挛。只得说:“三弟不要想得太多,我进宫去了。”
韩德让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目送萧婉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