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离我们陆家庄很远很远,坐马车日夜兼程,也需要六日才能到。
一路上,六郎中时时刻刻叮咛我喝水囊里的汤药,每次喝了身上便觉得好受些许。
第六日傍晚,我们途经蓟县长道时发现,这里的山道崩了,挡住了去路,还有许多人在挖着土。
我和六郎中也去帮忙,听那些人说,前几日大雨,路道旁的山土崩塌了,一队迎亲的队伍直接被埋在了底下。
这道路疏通,耗费了些时日。
我是亲眼看着一个穿着红衣的新娘,从泥土里被挖了出来,只是挖出之后,便听到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惨叫。
原是这新娘,满脸鲜血淋漓,就好似被剥去了皮囊。
“走吧。”六郎中叹息着,连连摇头,示意我别看,紧接着就扶着我上了马车。
第八日晚,我们终于到了蓟县,六郎中手中拿着一封长信,这是阿奶给他的,上头有爹的住址,还有给爹捎的信儿。
拿着信,沿街问着人。
“这可真热闹。”我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还有街边的小摊儿不禁感叹。
在村子里,这日头一落山,大家都该回去吃晚饭歇下了,可这里的孩子,还在街上买着糖葫芦,小贩的吆喝声也不绝于耳。
六郎中问了许多人,最后,终于是驾着马车,到了爹所住的宅子前。
这是从街头到了街尾,并且,这里明显冷清许多。
“陆记棺材铺?”我看着这屋门上的牌匾,不禁一怔。
六郎中也是一愣,嘴里嘀咕了一句:“怎么开了棺材铺?”
阿奶之前也说过,我们家因她当神婆损了阴德,后人必须治病救人,好多添福报。
爹很早之前,也曾说过,他在蓟县开了药铺。
怎么如今,变成了棺材铺?
“叩叩叩!”
不等我想明白,六郎中已经去叩门了。
这门叩了许久,亦是不见有人来开,六郎中回过头,对我说:“莫不是不在家?”
“好像有动静。”我隐约听到了里头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吱嘎”一声,棺材铺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的男人,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他走来时,脚步踉跄是个瘸子。
这是我爹?看到他瘸着一条腿,我才猜想他应该是我爹。
而他走到我们面前,我才看清他的样子,他的脸有些长,留着山羊胡,眉粗眼斜,同阿奶竟是半分也不像。
之前,我听闻阿奶年轻时亦是极美的,陆家庄没有哪个女子比的上她。
“没瞧见门口的牌子么?七日不做生意!”他的嗓子很粗,让人听着有些难受。
“爹!”我则是开口,叫了一声。
多年不见,我同他真如陌生人一般,若是走在街市上,都无法认出彼此。
他听到我如此喊,先是一愣,紧接着蹙起了眉,将我打量了一番。
“福生,这是你闺女,淼丫头!还有,我是老六啊!”六郎中冲着爹嘿嘿笑着。
爹又看向六郎中,眼神渐渐又平淡了下来。
他并未请我们进去,而是,极为淡漠的问了一句:“你们来做什么?”
在他的口吻之中,我便能听出他十分不待见我们,也让我原本忐忑的心,瞬间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