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坚持了一下午,三四个小时呐,浑身都快被冻成冰棍了,看到人出来,哆哆嗦嗦上前喊道。
谷修齐下意识就将贝芸溪给挡住,神色冷淡地看向来人。
京都的冬天干冷,虽然背风处没有直吹的冷风,可是地面和墙面已经冻透了,那寒气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
田健成这会儿就是忍不住缩着脖子、两手抄袖口,浑身蹦跳着,泪涕不由地泛滥。
他努力伸展身子,想要拿出气势来,可是身体已经僵直。
对面的男人不光长得高大威猛,人俊逸非凡,矜贵淡漠,是普通人在他跟前,都不由地生出自卑心。
更何况田健成一直在意脸上的坑洼,他那种妒火几乎将理智烧没了,“贝芸溪,这就是你傍上的大院子弟?”
“你好歹也是咱们城南高中的尖子生,也考入帝大,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明明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好日子,干嘛要一个接一个男人地谈?”
“离了男人,你不能活是吧?”
“呵,在初中高中的时候,你倒是假清高,原来我们这些学习好但是家境一般的学生,压根入不了你眼啊。”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顶替了我的名额……”
正是下班的点,京都日报处于略微繁华的地带,来往行人不少。
一听有事,便有不少人驻足的。
这田健成几句话便让大家伙想起来今天京娱都报来,看向谷修齐身后的贝芸溪的目光都戴上了轻视不屑和鄙夷不赞同。
长得好又如何,容颜易老,小姑娘迟早要栽大跟头的!
人越多,这田健成越发兴奋,似是贝芸溪毁了,他便得到了圆满。
而且他仗着贝芸溪不能说话,就继续嚷嚷着,“贝芸溪你别心虚地躲在男人身后啊,敢作敢当……”
“谁也没规定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能跟大院子弟谈对象,可是人家会娶你回家吗?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看玩玩……”
“我也是心疼你,门当户对是有根据的……”
“你也别想着怀上孩子,母凭子贵……”
谷修齐握紧拳头刚要上前,却被贝芸溪给扯住衣服。
贝芸溪侧身走出来,今天她穿着一身正红色中长款的呢子大衣,白色高领毛衣,配上米色灯芯绒裤子,松散的丸子头。
干净漂亮又格外时尚,遍是青春靓丽的气息,而她本就长得出色,每迈一步都像是踩在田健成的心尖儿。
他直愣愣地瞧着她,多少年的爱恋已经扭曲得面目非。
在梦里,他无数次幻想她能够像今天般,带着笑走上前……
贝芸溪确实站到他跟前,冲他勾下唇角,然后在他伸出手要触碰她的时候,格外利索地拉着他的手臂,来了个帅气的过肩摔!
田健成重重地摔在地上,并不疼,只是脑子空白地有些呆傻。
贝芸溪又是踢了他一脚,在人翻过身后,扭转他的胳膊,冲谷修齐看了眼。
后者立马会意,对围观群众郑重且诚恳道:
“大家伙看到了,这个田健成爱恋我对象不成,便想诽谤她抹黑她,在报纸上发表捏造的稿件,还不解气地跑到我们跟前来。”
“若不是我对象练过功夫,他的咸猪蹄就得逞了……”
“我与我对象是真心相爱,在相处过程中都是克己守礼,从没过界。而且我们马上要谈婚论嫁了,他在这时候跑出来,就是想要坏我们的姻缘……”
“大家伙可都瞧得一清二楚,有哪位好心人替我们报警?”
大家伙都看傻了,没想到贝芸溪如此娇小柔弱漂亮的女孩子,爆发力这么强,两下子就将叫嚣激动的人给制服了!
先不说田健成说的话可信度如何,就刚才他明显伸手要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大家伙心里也起了愤怒。
一个大男人跟疯狗似的,逮着人瞎叫唤,不是脑子有病又是什么?
这样口吐芬芳的男人,投稿到京娱都报,还被成功录用了,大家伙心里有些膈应。
他们看热闹是看热闹,但是报纸是很神圣的地方,他们希望上面所报道的事情是真实的,没有掺杂水分的。
世间言语可信度最高的净土,应该是报纸!
随随便便的言论,就被京娱都报放到第三页,占据那么大的篇幅,让整个京都人都知道,这位小姑娘有多么的不堪?
很快两个大盖帽同志疾步上前,从谷修齐和围观群众口中了解到事情经过,直接将田健成押走。
“你们都是一伙的……”
“明明是你勾搭我……你个水性杨花……”
田健成恼羞成怒、愤怒地口不择言道,刚没骂两句,就被群众里的一个青年看不过去,往嘴里塞了袜子。
他的手被大盖帽同志扭到背后,根本动弹不得。
青年的活力足,冬天活动下脚就会出汗,基本上干了湿、湿了干,如此发酵一天,味道迷人,一整团结结实实塞到田健成嘴里,压根不是舌头的力道能顶出去的。
熏得田健成直翻白眼,干呕只能射入更多的有毒气体!
大家伙都乐得不行,纷纷冲那青年竖起大拇哥。
那青年傻笑着挠挠头,“我最看不惯这种自个儿不努力,却怨天怨地的,人家女同志是帝大出来的学生,咋就没能力了呢?”
“优秀的人才到哪里都会被抢着要,尤其是京都日报是私人办的,更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
“人家单位领导不傻,京都日报发展得好,不靠着优秀的员工开疆拓土?难道将他招进去,才正常?”
“你们愿意跟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共事?”
众人但凡想到这个场景,都纷纷打个寒颤摇头。
其实大家伙只是喜欢看个热闹,没有深思而已,不然能被舆论牵着鼻子走?
不涉及自个儿的利益,他们不上心罢了,又不是真傻。
谷修齐挑眉,“不错啊同志,你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从小见大,有点新闻人的天赋。”
“不知道同志在哪里上班?”
青年一愣,赶忙指指斜对过道:“就是糕点铺子里当学徒。”
谷修齐点点头:“高中毕业了没?”
青年不好意思地说:“毕业是毕业了,就是没考上大学,家里孩子多,父母的班给了哥哥姐姐。”
“我便自己找了个学徒的工作。”
说是学徒,其实就是跟在大师傅后面打杂,人家心肠好了,能教给你两手,可若是人家另有打算,你就是熬个十年八年的,也只懂个皮毛。
而且学徒基本上就是临时工,一点保障都没有。
谷修齐沉思下,“同志你叫什么?明儿个若是没事,就去人事部报道。”
“我们京都日报不仅仅是需要高学历人才,也很缺你这种有点天赋,心怀正义,又,咳,又有点小手段的同志。”
从天而降的馅饼呐,青年呆怔在原地。
自己肯定是白日做梦呢,他不过是出来丢个垃圾的空,就捡了一份好工作?
京都日报的工资福利待遇好,是整个片区都出了名的,因为如此丰厚的诱惑,许多高端人才都被其招纳去。
可以说一门之隔,里面汇集了京都精英中的精英!
而如今他却有机会进去工作,只因为他往人嘴里塞了个袜子,说了两句公道话?
他还站在原地晕乎乎着,就有人拍了下他肩膀。
“同志,赶紧报自个儿的姓名啊……”
“对啊,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好人有好报……”
“这总不算是走后门吧,要是我是领导,也喜欢这种见义勇为、明辨是非的员工……”
青年赶忙说:“我叫卓庆元。”
谷修齐冲他笑着点头,“明天记得打扮的精神点,单位给发工作服。”
说完他便扭头跟门卫同志吩咐了声,这才虚揽着贝芸溪往外走。
贝芸溪抿唇笑着不停地瞅他。
谷修齐目不斜视地走路,淡淡地道:
“丫头,你要是在看我,小心待会儿我将你正地就法!”
“女孩子要矜持,虽然我知道自个儿长得不错,但是你要是再看我,踩到下水道井盖漏下去,我可不救你……”
话是这么说,可等人迈步的时候,他还是一把揽着贝芸溪,躲过那虚虚盖上的井盖。
瞧着男人轻蹙眉,用脚将井盖整理好、不留一丝缝隙,还上去踩踏两遍确认稳妥,贝芸溪眉眼弯弯笑得更甜了。
吃过饭后,俩人踏着月色回家,头一次是贝芸溪舍不得他,拽着人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瞅他。
谷修齐深吸口气,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别闹,你知道我对你毫无抵抗力的。”
“如果我踏入门里,我怕自己化身为狼,将嘴边的肉给囫囵吞下去。”
“你要是忍得辛苦,那我们明天去领证?”
本来谷修齐是逗她,明明是他忍得辛苦,硬是赖到她的身上。
哪里想一向不大好说话的小姑娘,在他没报任何希望的时候,竟然轻轻点头。
“啊,你认真的?”
谷修齐赶忙将人从怀里捞出来,按住她的肩膀,与她平时急切又认真地确认。
贝芸溪点点头。
这会儿谷修齐忍不住纠结了,“贝芸溪同志,你不会是因为刚才我在门口的表现,感动之下才冲动答应的?”
贝芸溪微微疑惑地侧头,为什么不可以呢?
女人是多变的,有时候格外现实,有时候又极其感性。
被人如此霸道宠爱,她干嘛要犹豫?
谷修齐恨铁不成钢道:
“小对象你得对我提高要求啊,男人对女人护着是天经地义的,哪能因为一点小感动,就许下终身?”
“难怪古代有什么英雄救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得以身相许……”
“结婚是很深刻的一件事情,需要慎重思量……”
“我希望你是因为爱我,才与我共度一生的……”
贝芸溪眸子里闪过抹笑意,小脸严肃地听着他的教导,点点头掏出笔和纸:
“好吧,那咱们就循序渐进,好像从处对象到订婚再到结婚,起码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看到这里,谷修齐浑身凉了,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
刚才他是觉得小对象太傻气了,却下意识忽略她感动的对象是他。
谷修齐欲哭无泪,“溪溪,我能倒带一下吗?”
“倒得时间不多,就两圈,把我的话给剪去,停留在你点头那里?”
贝芸溪瞪他,刮着脸笑话他说话不算话。
谷修齐仗着耳朵灵,能提前察觉有没有人,抱着她耍赖:“反正小对象不答应明天跟我领证,我就不走!”
“明明你答应了,你不能反悔的……”
贝芸溪好气又好笑,戳着纸:“你还不快点回家,明儿个还得早起去开介绍信去民政局,人家说去的越早小日子过的越好。”
谷修齐高兴地松开她,低呼着握拳跳起来。
然而他忘了自个儿个子高,弹跳力好,而楼道楼层高度有限,直接乐极生悲撞到头了。
听得贝芸溪都跟着缩下脖子。
谷修齐龇牙咧嘴地揉揉头,“没事没事,溪溪你早点睡,我明天拿介绍信来,咱们直奔民政局,保证是第一对领证的!”
贝芸溪笑着点头,又伸出手求抱抱。
谷修齐那心软成面糊糊了,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小对象,又是多爱你的一天,晚安……”
目送着女人进门,谷修齐想起刚才自己的话,都忍不住肉麻地哆嗦下。
何时他这么会说情话了呢?
没办法,感情上来了,他控制不住急切表达的嘴巴!
冬天的阳光总是爬得很慢,懒洋洋地漫步,贝芸溪还在睡梦中呢,就被单位的喇叭给吵醒。
往常都是六点半七点开饭的时候,喇叭才会响,可是今天外面还黑沉着不见一丝光亮,她下意识侧头看下表。
朦胧中表上显示才五点半……
她闭上眼蒙着被子侧头继续睡,可是今天的喇叭格外执着和吵闹,她哪里还有睡意,只能烦气地揉着头起来洗漱。
等她精神的时候,窗外哪里还有喇叭的声音?
贝芸溪突然想起来,昨天自己答应了谷修齐什么。
她抿着唇轻笑着,继续穿着大红色呢子大衣,化了淡妆。
果然她打开门,男人已经候着了,手里还有包裹成束漂亮的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