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从门外进来,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六皇子身边,他声音低得仿佛听不见一般,头也垂得很低。
“什么事!”六皇子语气烦躁地问道,最近一个好消息都没有,他实在难以维持曾经那副和善的表情。
“殿下,任老爷那又来催了,说是手头上的钱不够用”小太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小一点,他幻想着殿下听完这些之后,能够忍住不发怒,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够?!”
六皇子愤而站起,反身一脚将身下的椅子踹了出去,他大骂道:“难道非要本王将这座王府拆了他才甘心吗!”
“殿下息怒!”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跪下,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哗啦啦跪了一地。
“滚!都滚!”
六皇子大怒着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他又将屋子里才换了没多久的陈设通通打砸了一遍,即便如此,他还是心头难熄。
小太监哆嗦地逃离了屋子,出门一拐弯便撞上了满脸期待之色的任老爷,也就是六皇子的舅舅。
“怎么样,王爷那肯给我多少银子?”任老爷注视着小太监,满眼都是喜色。
小太监简直欲哭无泪,两边他都得罪不起,但如今看来,他便是想躲都来不及了。
“王爷.王爷发火了,”小太监一句话就让任老爷变了脸色,只听他硬着头皮道:“银子的事情,怕是——怕是办不成了。”
一听这钱没了,任老爷立刻就着急了起来,但是他才往前走了两步,便正好瞧见一个茶壶被六皇子从屋子里丢了出来,在地上摔个粉碎。
破碎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打在任老爷的心头,叫原本气势汹汹的他顿时蔫了火,虽然他很想要钱,但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到现在去触六皇子的霉头。
害怕被波及的任老爷赶紧溜了,想着燕春楼里那些可人的姑娘,他咬咬牙,从自个儿的小金库里拿了两幅画来,从小门离开了王府,径直往琳琅斋去了。
琳琅斋是京中最大的书画铺子,藏品众多价格公道,因此不少人都会来这里淘宝贝,或是变卖一些好东西。
“客官里面请哎哟,这不是任老爷吗?快请进!”琳琅斋的伙计看到了任老爷,那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任老爷虽然在六皇子眼中一无是处,但对于外人而言,尤其是京中的各大铺子,这位出手阔绰的老爷从来都是他们最重视的座上宾。
不过伙计的热情反倒是让任老爷有些抹不开脸,他平日里到这里都是大手花钱来的,今日却拿了两卷画作打算换点银钱,他担心对方因此看轻了他。
“咳,前边带路,还有,将你们家的管事给我叫来。”任老爷有些心虚,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支使对方。
“好嘞。”小伙计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一面点头哈腰,一面领着对方往楼上雅间去。
很快,琳琅斋的管事就笑脸迎来:“任老爷来得真巧,前些日子铺子上刚刚收了一张前朝柳山居士的字帖,这可是上好的宝贝,小的一直给您留着呢。”
“当真?”任老爷两眼一亮,惊喜得忍不住开始搓手。
别看他平日里荒唐无度,在那青楼楚馆里花钱如流水,整一副二流子的样子,但任老爷的品位却是相当不俗。
任家虽不是大家族,但任老爷从小也是饱读诗书的,而且多亏了有个皇子外甥,有了人撑腰又有了钱的任老爷,那收藏的字画珍宝,全都是不是俗物。
尽管任老爷在创作一道上没有什么天赋,但正所谓无法证明自己的能力,起码要证明自己的眼光,所以他时常会收集些珍奇的字画。
字画和美人,这算是任老爷平平无奇的生涯中仅有两项爱好,可惜,他的兴奋劲也只持续了片刻,因为他今日可不是来淘宝贝的。
看着管事殷勤的眼神,任老爷竟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想到他才答应了燕春楼的香儿姑娘要替她赎身,他便只得强忍着这股子丢人劲开口了。
“咳,今日老爷我带来了两幅画卷,你瞧瞧。”任老爷故作平静地道。
“这?”管事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满脸堆笑地道:“原来是任老爷兜里的宝贝,那小的今日是大开眼界了。”
管事笑呵呵地从对方手中接过花卷,展开一瞧之后,顿时惊讶道:“《白鹿图》和《雪间梅》?这是白眉先生的大作啊。”
罗老夫子自从进京在朝廷任职之后,便极少再有画作流出,这两幅画作都是他当年在江南书院时留下的作品,因此极为珍贵。
管事虽然不大瞧得上任老爷的为人,却十分相信对方的眼光,同时他自己也是一位鉴别画作的好手,自然看得出,这两幅画都是真品。
“任老爷竟舍得将这两件宝贝拿出来,”管事惊叹一阵,然后说道:“您开个价吧。”
任老爷闻言心头一喜,咳嗽了两声之后,试探着道:“那就,十万两?”
“您说什么?”管事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他那呆滞表情看得任老爷老脸一红。
“五万!”对方连忙改口道:“五万两也成!”
管事缓缓闭上了嘴,半晌后,他有些为难地道:“任老爷,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白眉先生的画作虽然十分有名,但真的值不到这个价位,您要是愿意卖,小店愿出八千两。”
“八,八千?”任老爷的表情一垮,这个价钱是他实在没想到的,远低于他的心理预期。
管事看出了对方的想法,于是便咳嗽了一声道:“小的也知道任老爷最爱珍藏书画,要将白眉先生的大作卖出恐怕您心里也为难,这样,不如您先回去考虑一下再决定?”
任老爷有了台阶,忙不得地就下了:“行,我再考虑考虑!”
本想着换家店再问问的任老爷,出门却撞见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对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画,忽然开口道:“这位朋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任老爷见对方打扮得体,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之气,便没有拒绝,两人来到一边只听对方先开口道:“还望朋友见谅,在下并非有意偷听,只是那管事的声音确实不小。”
任老爷顿时明白了,他满怀期待地道:“如此说来,阁下也对白眉先生的画作有兴趣?”
“正是,还望先生割爱。”那文士示意身边的侍从拿出了一沓银票交到任老爷手里,后者一瞧眼睛都直了,这里头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
“这”任老爷呆住了,片刻后,他飞快地将银票收下,然后把画给了对方,生怕对方反悔似的,喊了一句成交之后,将银票胡乱塞到袖子里,立刻快步离开了琳琅斋。
那文士却是看了不看那画作,转而叫来了琳琅斋的管事,将两幅画交给了对方。
“您这是?”管事奇怪地看着那文士。
那文士微微一笑,说道:“这画算是在下送给你们东家的,若你们东家有兴趣与在下见一面,便请转告他,三日后千鹤阁上,陈子画静候大人驾临。”
从没有人敢在琳琅斋闹事,因为京中尽人皆知,这间书画铺子,是永乐公主名下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