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君行到底还是将写着“呈萧少将军”的信封放在了一边,先行打开了那封写给大秦皇帝的信。
片刻后,男人眸光暗沉得不成样子,紧紧攥着信纸的苍白手背,泛起了道道青筋。
信里没有他预先设想的隐晦言语,也没有他以为的离愁别绪和倾诉衷肠。
有的,只是简单坦率的剖心之言,还有语气坚定的陈情之语。
“皇兄,自从洛城之变后,羽儿想了很多。当年旧事,陈年积怨,这些年谁也没能扯出个对错来,可是大秦国和陵国有多少将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有多少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羽儿不懂国事,也无意于指点国事,羽儿只是想,既然两国已结和亲,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和平友好共谋发展,对两国而言,岂非双赢。”
“羽儿初时甚不懂事,闻得皇兄要将羽儿许配陵国太子,大哭大闹,甚至于私自逃走。但而今羽儿却颇觉庆幸。虽然两国怨结纠缠,大战连连,夫君他却并未因此慢待羽儿,他和传言中的并不一样,反而,待羽儿极好。”
“羽儿手受伤了,他会亲自给羽儿抹药;羽儿想家了,他会允许羽儿自由出入居处,随时出外散心;他还会抱着羽儿去院中晒太阳,亲手给羽儿搭上毯子”
“羽儿曾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萧少将军,而今才知道,那或许并非男女之情。羽儿记得,皇兄曾对羽儿许诺,一定会将羽儿许配一个好夫君。而今皇兄已兑现这承诺了,羽儿嫁的,的确是个好夫君。”
“羽儿远嫁他乡,此生或再不能与皇兄、母后还有妹妹相见,但请母后与皇兄勿念,羽儿一切安好。羽儿一番至诚之心,惟愿大秦与陵国俱都安好,字字肺腑之言,还请皇兄三思。”
给大秦皇帝的信,她写得很长。
信中除了谆谆希望大秦与陵国重新修好外,其余那些话基本是报喜不报忧,拐着弯将陵君行夸了个遍。
一些事他当时做来只觉寻常,她却都暗暗记下,将那些都当做他对她的好,逐一写在家信中,好让家人不必担心她。
而那些不好的——安城时差点死在伤兵之手,初抵不夜都时被四弟胁持到大悲寺,在先帝灵前拿剑指着她要将她血祭,她却半个字也不曾吐露。
陵君行有些失神地抬眼,久久凝视着女孩的面庞,心中竟是百般滋味,不知从何言说。
她说自己不懂国事,可是她在信中的修好建议,却与他的不谋而合。
只是她的出发点是不愿意看到两国生灵涂炭,而他不过只是希望借着修好,为陵国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而已。
她虽是为了大秦国,但也处处为他和陵国考虑,信中更是对他多加溢美之词,而他昨夜竟怀疑她别有目的,连她的话都不曾听完,就冷着脸拂袖而去。
却不意,这一去,竟成永别。
陵君行闭了闭眼,强自将胸腔翻腾汹涌的情绪压下去。
良久,他才缓缓拿起了她留下的第二封信。
那是她给萧尚言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