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色昏暗,夜风掠过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
秦落羽回身抱住陵君行时,想法非常的简单纯粹,只是因为心疼他,所以想要安慰他。
然而她忽略了,这个举动对于陵君行而言,意味着什么。
便是平时他怕是都难以克制,何况他们久别重逢,何况他已朝思暮想了她两年。
头顶男人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怀抱变得异常灼热滚烫。
秦落羽察觉不对,想要推开他时,已经迟了。
那吻热烈又缠绵地落了下来,她的呼吸彻底乱了章法。
直到衣带被解开,肩头传来微凉的感觉。
秦落羽才倏地惊醒,心慌意乱地伸出手推抵着他,无论如何不肯让他再继续下去。
房中有月光透进来,他并非不能看清她的容颜。
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样子与陵君行亲近。
就算陵君行不介意,可她怎么都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陵君行察觉到女孩的紧张,他低声哄她,“别怕。”
然而她实在太紧张了,她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那,你别看。”
陵君行想说他并不介意,可是她看上去很介意。
她的身体在他怀中颤得厉害,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他只好闭上眼,柔声道:“好,朕不看你。”
可秦落羽还是不放心。
没办法,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她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然而到了自己头上,她发现自己无法不介意。
心里竟会生出一种近似歉疚的情绪。
她真的很怕他突然睁眼。
她不想自己这个样子,破坏了他的情绪,也破坏了今夜的氛围。
他不介意,可她介意。
“等一等。”她突然起身,跑下床去。
陵君行不知道她做什么,可是她说等一等,他便闭着眼,安静地等她。
她回来了,指尖温柔掠过他的脸,有软软的东西蒙住了他的眼。
秦落羽借着月色打量男人眼上的黑色布带,终于满意了。
她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现在好啦。”
陵君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曾经在岱山猎场,她也是这样蒙住他的眼,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过一段静谧安宁的山路。
彼时秋夜清凉,满天明月如霜。
她送给他装满萤火的小灯笼,在漫天一闪一闪的萤火里,她侧头朝他笑着,要他忘了不开心的事,溪水般明澈的眼底,映着细碎萤光。
陵君行的喉咙有些干燥起来,他的心里好像乍然起了一把火。
他闻到女孩身上熟悉的香气,带了淡淡的清甜。
她轻轻凑近过来,小心翼翼地,羞涩地,主动亲了亲他的唇。
那吻轻而浅,一触即离,然而足以让陵君行心里的那团火彻底失控,烧得热血都跟着沸腾。
烈火灼烧蔓延,便连房中的空气,也染了三分滚烫
这一夜的后果是,秦落羽第二天没能按时起来。
陵君行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又宠溺地凝视着熟睡的女孩。
他实在不忍吵醒她,已然将启行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可是终究还是不得不叫醒她。
他试着抱她起来,然而秦落羽不想起,脑袋埋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嘟囔:“我还想睡”
这四个字一说出来,空气仿佛骤然静止。
陵举行不可思议地看向女孩,而脑子还是一片混沌的秦落羽,也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听到了什么?她的声音
她急切地抬起头来,“皇上你听到了吗。我的声音怎么,怎么”
怎么突然变成以前的声音了?!!
陵君行却没有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眼底情绪异常复杂,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欣喜还是别的什么。
秦落羽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很是不安,“皇上,怎么啦?”
难道她脸上的红疹又变得严重了吗?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看看是不是如自己所猜测那样。
然而碰到脸上的肌肤,她仿若触电般僵了僵。
指尖所碰之处光洁细腻,并无以往红疹的粗糙触感。
她傻傻地抬头看向陵君行,“皇上,我的脸”
陵君行近乎失神地望着她。
末了,他的手掌轻轻捧着她的脸,动作温柔而珍惜。
“秦落羽。”他低声喃喃,“下一次,朕是不是可以,看着你了?”
秦落羽:“”
她问的是她的脸,他提下一次是什么意思!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秦落羽脸上可怖的红疹一夜之间突然消退,一如当初一夜之间突然爆出一样。
不但她的脸完好如初,便连声音也恢复正常。
秦落羽百思不得其解,简直无法理解这种近乎诡异的病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完全想不通,最后只好归结这蛊毒的确是欺软怕硬的。
薛玉衡一走,蛊毒就复发了,陵君行一来,蛊毒又被吓跑了。
真真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啊。
秦落羽自然不会知道,这便是薛玉衡送给陵君行的礼物。
从知道陵君行攻下南楚是为了寻找秦落羽开始,薛玉衡便一直暗中在准备应对之策。
此生薛玉衡只有两次用药,不是为了救人。
一次是当年在西蜀的酒楼,用一颗催吐药丸教训了对秦落羽出言不逊的人。
另一次,便是在那边境小城,用一颗特制的药丸,改变了秦落羽的声音与容貌。
薛玉衡不放心陵君行,也不信任陵君行对秦落羽所谓的深情。
所以他给陵君行设置了一个堪称促狭的考验,也为陵君行准备了一份堪称惊喜的礼物。
找到秦落羽,认出秦落羽,不过只是考验的第一关而已。
不介意她的容貌留她在身边,一如往常那般待她。
哪怕她容颜被毁,也依旧将她当做妻子,宠她,疼她,愿意与她行夫妻之事。
若陵君行果然能做到,药丸的“禁制”自然会解除,秦落羽的容貌与声音都会恢复。
这便是薛玉衡为陵君行准备的惊喜。
而若是陵君行以色取人,放弃了秦落羽。
便是没有薛玉衡的解药,一年内,药丸也会逐渐失效,秦落羽也一样会恢复正常。
到时,无论离开还是留在这个世界,秦落羽都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她的一生。
这便是薛玉衡的一番苦心。
薛玉衡给了陵君行一年时间。
不过,怕是他也不曾料到,这个药丸生效的时间,总共也不超过三个月。
确切地说,是不超过两个月零十八天,陵君行,便通过了薛玉衡的考验,得到了薛玉衡送他的这份礼物。
一行人抵达西蜀北地小城时,陵君行接到了一封来自洛城的捷报。
陵国骁骑营大败大秦队,歼敌七万,夺城三座。
指挥这场大捷的,竟是令陵君行与秦落羽都再也意想不到的人:纪公子,陵承稷。
当初薛玉衡云游时,将纪公子治疗的药方告知了太医院,这两年纪公子每日按时服药,情况逐渐稳定好转。
本来按照当初葛神医的预测,三年内,纪公子定可以恢复正常。
不过纪公子运气很好,遇到了另一位医术比较高明的人。
那人曾在北地生活多年,对于北地之毒甚是了解,专门为纪公子配了一方药丸以作补充,纪公子才能好得这般快。
“那人你也见过的。”
陵君行意味深长道,“当年在南楚小城那个客栈,你救过他。”
秦落羽想了想,忆起当年客栈中那个断腿受伤的老伯,颇有些愕然:“他懂医术?”
陵君行点头:“他是葛神医的故人,名单今。”
当初单今给了秦落羽的下落,陵君行允他去拜祭了葛神医。
后来单今自请留在隐医堂帮忙,初时只是做些杂活。
有一次隐医堂来了一个中毒严重的病人,负责打理隐医堂的那名太医都束手无策,单今却果断给出了药方,救了那人一命。
太医大奇,一番交谈后,干脆让他做了自己的助手。
后来去探望纪公子时,太医也带了他同去,意外得知单今对九瓣莲之毒颇有了解,让他配制了另一种药丸配合治疗,这才大大缩短了纪公子的康复期。
秦落羽有些懵,单今这个名字,她在书中好像从未见过。
感觉这名字莫名有点怪怪的。
但他是葛神医的故人,还懂医术,倒真是出乎秦落羽意料之外。
秦落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好奇道:“皇上,我还活着的消息,不会是单今告诉你的吧?”
陵君行:“是。”
秦落羽:“”
原来这人就是这么报答她救命之恩的,转头就把她的行踪给出卖了。
不过,转念想想。
也多亏了单今,她和陵君行才能重聚。
额,貌似她还得感谢人家。
洛城那头取得大捷,大秦顿时消停了不少。
陵君行的压力一下子小了许多。
眼下,只需集中精力对付西蜀这头的大秦军队即可。
天气渐冷,冬日第一场初雪落下时,军营里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那人长身玉立,披着一身薄雪,朝着秦落羽与陵君行走来时。
秦落羽眼睛都亮了亮,“纪公子!”
陵承稷微微一笑:“怎么还叫纪公子?君行,你怎么也不教教羽丫头,要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