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岳阳城里的宋金德也在密切关注着襄城的战事!十万石军粮被人骗走了,他猜到就是对手干的,他隐隐觉得这次的对手有些不简单,于是,他又从头把自己的谋划想了一遍,觉得湘、鄂之战的关键还是在襄城的得失上,只要是拿下襄城,赶走城里那几个大津朝的败将,就是再送百万石军粮去,他们也翻不了天!
再有就是,这十万石军粮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特别是苏哈昌,他宋金德的一世英名,怎么能毁在这区区军粮上呢?再说了,苏哈昌本来就讨厌自己,现在是靠着自己这点本事,才能在世子面前指手画脚的,要是让苏哈昌知道自己失算了,随便给自己安个通敌的罪名说不定就没命了,就算是能留条命再赶回大兴城,这以后还怎么在大申混?宋金德越想越害怕起来,他一直对外宣称这批军粮是路遇风浪沉江了!现在最要命的是襄城下的那哥俩儿,出征的时候就老大不高兴,他们一定是觉得投靠了申国,什么好处没捞着,就先丢了岳阳。而他们手下接粮的兵丁肯定是看见这批粮食随江走了。这要是战打得顺了,大兴城的封赏下来,大家皆大欢喜也就没事了,要是败下阵来,说不定反过头来,告自己资敌什么的,那就完了!不行,得想个法子按住那哥俩。
宋金德想着想着,想到了倪昌时。他觉得倪昌时和这些飞齐的旧将水火不容,这一点,申军众将都看在眼里,要是能让倪昌时带兵到襄城下助战,看着那哥俩,就算是他们要反水,不就正好给了倪昌时动刀的借口?到时,正大光明的铲除沈三金和马雄才,而跟他宋金德就毫无关系了!
玄素清他们离着岳阳城也不远,这天夜里素清没有选择村塞宿营,而是选择在了汨阳河上一个荒废了多年的渡口边,这个渡口原是早年间百姓们贩私货使用的,后来被盗匪盯上了,杀人越货的事没少发生,再后来官兵来了,盗匪们跑了,接着又打起了战来,这个渡口就再没人来了!岳阳城里几乎已经没人能想起,这个离城甚远的渡口原来叫什么名字了!
经过几天昼伏夜出的行军,这天夜里又到了要出发的时辰了,素清却一直没有动身的意思。众将也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小声聊着天,他们都在猜测,是不是今天就不走了,准备就地开始布置拿下岳阳城的战事了,还有就是玄大人出征前说下的十万雄兵到底在哪里?
不一会儿,士卒们却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带到了主将玄素清面前,众将赶忙凑了上去,只见素清问道:“都打探清楚了?”
“回少主,属下都打探清楚了!”原来这人正是南川会的人。
“速速说来!”素清催促道。
“是!这岳阳城边现在驻着申国的十万的铁骑,领头的是申国的世子苏哈昌,还有个世子太傅叫宋金德,听说这人过去是在飞齐营中,后来申军攻破大兴城时,跟了申国的!”
素清听着点了点头,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沈、马二贼还真是降了申军!这两人现在何处?”
“这两人领兵去攻打襄城了,按时辰算来,怕是已经杀到襄城之下了!”
“呵呵!看来我还真没小看了这宋金德,这般算计怕是自寻死路!”素清说道。众将听的有些糊涂。
“那岳阳城西方向何人驻防?”素清又问道。
“回少主,岳阳城西路驻有降申的,原大津朝五万宁州铁骑,领军的叫倪昌时!”
素清听着脸上微微一笑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一会儿再带路回岳阳!”
“是!”
来人退下了,素清仍然端坐于营中,还是没有半分动身的意思,高继勋忍不住上前问道:“大人,今夜是否行军?”
“当然要走,此地非久留之所!”
“那我们往哪走?”
“高将军莫急啊!再等等!”
“是!”高继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失踪”多日的孟良突然回来了!他来不及和众将寒暄径直来到素清面前报到。
素清问道:“都置办好了?”
“少主放心,属下都办妥了!”孟良答道。
“岳阳城里的情形与我料想的差不多,明早你便领人进城去依计而行,记得,行事务必小心!”
“属下记住了!”
“去吧!带路的弟兄已在营中等你了!”
“是!”孟良也下去了!
“高将军!”素清唤道。
“在!”高继勋应道。
“传令下去,队伍即刻开拔!”素清下命道。
“是!不过,大人,咱这回上哪去呀?是去攻打岳阳城吗?”高继勋想着,离开襄城之后,一直都是冲着岳阳城方向前进,如今快到了,又要向哪去呀?
素清笑了:“老高,你以为我活得不耐烦了?要带着这两千人去死拼十万申国铁骑?”
“不是,那,那咱上哪呀?”高继勋被素清问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是说了吗?我在这岳阳城外伏下雄兵十万!咱现在就出发领兵去啊!”
“啊?!还真有十万大兵啊?”
“那当然!”
“十万人在哪呢?”
“走,咱去播州!”
“啊?!!”高继勋一听“播州”两个字,心里惊愕不已。
素清却好像完全没在意高继勋惊异的表情,他说道:“走吧,老高,你这是怎么了?哈哈,是什么事还能吓到咱们的高大将军啊?哈!”
说起播州,高继勋作为湘、鄂总兵的下属,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播州地处湘、鄂两省交界之地,是羌民的世居之所。这里的羌民们共有十八寨,因此常被称之为“播州十八寨”,而在世人眼里这播州地界除了首府播州城外,其余的十八个寨子均藏身于崇山峻岭的烟障之地,加之羌民们勇武强悍,又有丛林阻隔,外人很少能步入其间。对世人来说,羌寨实在是世外难测之地,别说是大军进驻了,就算是游走的零星商贩,怕也十有八九都得倒在烟障之下。
大津立国之初曾发兵征战羌地,然一入密林便损兵四成之多。不得已,只能于丛林之外修筑播州城,世代派遣官员镇守,十八寨羌民也尊服于大津皇帝,累世以来羌汉两族倒也相处融洽。但自乾圣朝战端一开,程仲兴又拥兵自重不服大兴城管束,湘、鄂生乱,播州当地的大叶寨头人阿合罕乘机起兵,打跑了播州城内的朝廷官员,自立为王不服中央。朝廷官兵也不敢入播州地界半步。此时,玄素清却要领兵前往播州,在高继勋眼里无疑是自寻死路。
高继勋想着忍不住开口问素清:“大人,这播州可谓九死之地,大人可是有什么妙计助我军得胜?还是……”
素清当然听得出高继勋的担心,他笑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等只管放心,玄某人必定保得大军无恙!”
高继勋还是放心不下,可听素清这么说了,又不好再问什么,他心里想了想,又转换了个话题问道:“大人,末将还有一事不明。”
“哦,你说!”素清答道。
“大人勿怪,只是这岳阳城里重兵屯驻,还有北边的十万铁骑环城驻防,我军即便能收得播州之军,怕也很难匹敌,大人是有何法能拿下岳阳城?”
“这个不难!”素清笑道:“这敌军布置在我看来破绽百出,只需在其要害处奋力一击,则贼势必破!”
“何以见得?”高继勋追问道。
“呵呵,这世上之人皆具聪慧之像,然若论心智高低,就要看其眼界远近了,就像如今这敌军魁首宋金德,其自造逆以来,屡有诡计得逞,此人不可谓不精明机警。然其设计每每以私利为先,不念大局,不怀仁德,故其眼望之际,仅止于敝履之上,世人皆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故其所谋之计,看似精妙,可内在却危机重重,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素清顿了顿接着说道:“眼下面对这湘、鄂之局,宋金德也算是探骊得珠,出手精准了,他能仅靠摇唇鼓舌,就拿下岳阳城,且亦能窥见襄城之战乃是战局之关键所在,故遣重兵围攻,只待破城之后,其兵锋便可直指太陵城。届时,加之北边申国强兵南下,这南直隶怕是凶多吉少了!然其误就误在,将私利凌驾于大局之上,他既劝降了沈、马二贼,便应尽力保全其兵势,使其以为投得明主而尽效死力。可宋金德却返其道而行之,先是诓骗沈、马二贼领兵倾巢而出围攻襄城,再者,申军铁骑却屯兵岳阳,以逸待劳,以虚耗飞齐降兵之命而图谋后功。因其料定襄城之下必有恶战,二贼损兵折将在所难免,而降将投于新主阵中,所赖之势无非手下之兵势与战力,宋金德之所为,难说不是为了折损二贼,令其日后在申国阵中,无法与之争锋。再者,申国世子苏哈昌也能在其所谋之计中占得先机,图谋万世之功。从而永保宋金德之荣华富贵。这岂非利令智昏之举?”
“大人所言至为有理,可那宋金德所作谋划,也看似无懈可击,我军又如何能破之呢?”高继勋接着问道。
“老高,你再细想想,沈、马二贼受困于襄城之下,连遭阻遏,进无法破城,退则惧申军铁骑督战,时日稍久,难免不怀怨恨之念,心生为人火中取栗之感。大敌当前,最忌军心失和,二贼或虚与委蛇于城下虚耗时日,或干脆领兵逃遁撤离襄城。而我军只需施以反间之计,必能令其自相为战,岂不事半功倍,一举击破申军?”
高继勋一听终于面露笑容,他又问道:“依大人之言,襄城既为战势之关键,那在于宋金德眼下,岂不无解困之道了?”
“此言差矣!襄城之关键并不在于是否能攻克,而在于能否围住我襄城之兵,阻我南援。宋金德若心怀大局,就不应让苏哈昌进兵岳阳城,而应让其自涞水城南下,直插襄城背后,再令沈、马二贼仍驻兵岳阳,只分兵南进,大造声势进抵襄城之下。而在襄城之我军则腹背受敌,守之不成,退则无路,难保军心不动摇,如此,申军便可于阵前游刃有余,若我军弃城别走,沈、马二贼便可挥军掩杀,大败我军,若我军决计困守孤城,则苏哈昌便可放手进击太陵。如此,则我军危矣!”
高继勋一听脸上冷汗连连自念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