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宋金德在逃往平间县的路上,得到了沈三金大败,马雄才生死不明的消息,他立即吩咐手下扯破衣甲,把一队人都打扮得蓬头垢面,然后快马加鞭地冲向了倪昌时的平间县。
倪昌时在官衙里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宋金德,他一脸幸灾乐祸地问候道:“宋先生,这才几日不见,怎么落魄如此了?”显然,倪昌时肯定已经知道了襄城战败的事!
宋金德却顾不了那些,他也不管倪昌时没有让坐,就自顾自地瘫在了侧边的椅子上,然后显得惊魂未定地说道:“将,将军一定知道了襄城战败之事吧!”
“怎么?宋先生是想告诉本座,这襄城之下实则是场大胜不成?哼!”
“将军,依着宋某的谋划,本来定能一举攻克襄城的!没想到,沈三金他们与襄城守军早有串通,他们里应外合,这才使得我军大败,我等奋力拼斗,这才侥幸得以逃脱!”
“那你倒说说,他们是怎么内外勾结,大败城下的?”倪昌时根本就不相信宋金德的话。
“将军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已寻得襄城的破绽,今夜便让马雄才领兵突入城内,沈三金带人在城外策应,谁曾想,马雄才入城后便投了敌!见我等死守营寨,便与城中之敌合兵一处,倾巢杀来,我等寡不敌众,这才……”
“等等等等……”倪昌时摆手打断了宋金德的话,然后说道:“不会吧?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沈、马二位带去襄城的,都是他们自家军士吧,你是说,他们跟城内的守军合伙,冲出城来,到自家的营寨里大杀一番?太逗了吧!哈哈!”
眼看谎言要被拆穿,宋金德却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襄城守军其实早无战心了,初时,沈、马二人领兵前去,却久攻不下,宋某便觉蹊跷,待到宋某到了城下,方才晓得,这二人根本无心攻城,他们时刻担心着会损耗实力,因而,便常与城中守军暗通款曲,而在下到达营中后,便尽力激励将士,鼓励其奋勇争先为国而战,不少将士受我感召,都立誓明志要为大申奋勇杀敌,当夜,我将这些将士留守大营,没想到,却因不肯听从沈、马二贼降敌,而惨遭屠戮!”宋金德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将军啊,你可要为宋某做主啊!”
“唉!宋先生言重了!你呀,还是将这二将投敌之事,说予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若下令清剿,我倪某人自然责无旁贷!只是若无军令便对自家队伍大动干戈,我倪昌时可是吃罪不起呀!还请宋先生见谅!”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宋金德见说不动倪昌时,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只是小心地问道:“倪将军,我欲西向寻得世子殿下,以救危局!只是担心,这二贼不肯放过我等,是不是请将军……”
“哦,这个你放心,你只管西去,只要我倪某人在此,必不会放过一兵一卒伤害先生!”
“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宋某这就告辞了!”
“先生慢走!”
送走了宋金德,李敢问起了倪昌时:“将军,这姓宋的嘴里没一句实话,您没听出来?”
“呵呵,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
“那你怎么也不拆穿他?”
“拆穿他干什么?咱们前头的沈三金和马雄才,都是飞齐旧部,是我倪昌时的死敌,只是碍于同在申国帐下,咱们不便出手剿灭罢了!既然他们有投降的嫌疑,尽管破绽百出,那我也不会替他们说话的!”
“那咱们干脆兴兵杀过去算了,这岂不痛快!”
“胡说,这打了败战的宋金德就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你看他刚才的理由多牵强?咱可不能上他的当,只要是咱一出战,说不定这屎盆子就一口气扣到咱脑门上了。”
李敢听着点了点头,他又问道:“可将军又为什么答应他,要替他挡着追兵呢?”
“你呀,糊涂!这沈、马二人若是无军令就西撤,那不是谋反是什么?这不正好给了我们一个为先帝报仇的口实?再说了,宋金德要是能告下御状来,咱不也就可以向东去杀个痛快了?所以,这个上头,就没必要难为他姓宋的了!”
李敢听着点点头,又问道:“将军,您看,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这大申国还能拿下湘、鄂吗?”
倪昌时摇着头说道:“我看悬!不瞒你说,我总有一种感觉,大津那头很可能是谋了个大局,怕是不只有襄城一战!而若真是这样,这申军可真是一无所知!到时谜底一揭开……”
“不会吧?大局?何以见得?”李敢一脸的疑惑。
倪昌时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说了起来:“你看,襄城本就是孤城自守,守军即便能守得城郭无恙,却也无力进击岳阳等城,收复失地。如此,无谓的困守下去,徒耗粮草与士卒,绝无出路。不如领兵退入南直隶,再汇同南直隶之兵,合力据城而守,来得稳妥。可是你看,沈、马十数万人马杀到城下,却连遭挫败,说明守军战心坚定,不肯退让。你说,这是为何?”
“难道是,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唉,难说啊!可是想想他们又能有什么后手呢?算了,不想他们了,咱们现在倒是想想,万一申国败了,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我还有这五万将士该如何自保啊!”
倪昌时的一番话,说得李敢愁容满面。
宋金德在倪昌时这边碰了钉子,没想到在岳阳城外竟能说动苏哈昌,这次宋军师把自己打扮成了关羽似的悲情英雄,他告诉苏哈昌:自己一到阵前,就发现沈、马二人,不仅消极避战,而且还与城内的杜恺这个他们昔日的同僚暗通款曲,不仅如此,这二人还走到了资敌的地步,自己到任后多方规劝,他却是表面上虚与委蛇,内地里变本加厉。宋金德还说,沈三金和马雄才和现在南方的汉人的想法都一样,就是觉得申国在中原待不久,至少拿不了南方,迟早要南北分治,现在卖些人情给南边的大津朝,好为以后的投靠铺路。所以,宋金德一个人势单力孤,为了打开局面,他说服沈、马军中部分将士,打算搞个兵变拿下二将,没想到不慎走露了消息,沈、马二贼竟一不做,二不休,串通城内的守军攻毁了大营,要不是他宋金德领着士兵们拼死力战,怕是这条老命就要交代在襄城下了。
正如宋金德预料的那样,苏哈昌听完他的话,并未表现出恼怒的样子,但却立即下令点兵南向,要领着十万申军铁骑压向襄城了,宋金德知道苏哈昌并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但是架不住世子殿下实在瞧不上飞齐的这些降兵,但宋金德有一句话触动了他,就是大津的百姓们都觉得大申国在中原待不了多久,这就是把申国当蛮夷看待,中原人常说:胡掳无百年之运。这一点,时时刺痛着倾心中原教习的苏哈昌的内心。所以,苏哈昌从来就不相信沈、马二人会真心投靠,而他们在襄城下阳奉阴违也不奇怪。再说了,这连日攻城之战毫无进展,也说明了这十多万人的队伍分明就是乌合之众,还不如趁早清理出去,省得真到两军阵前,再受了他们的拖累,自乱了阵脚反倒满盘皆输。反正,这下湘、鄂两省除了襄城,都已经在申军治下了,拿下襄城不过是时间问题。还有就是杜恺了,他可是苏哈昌的死敌,只要是先收拾了沈、马二贼,苏哈昌就能亲自到襄城下与杜恺一战了,这回一定要先困住死杜恺,再寻机决战,然后手刃敌酋报仇雪恨!
苏哈昌让宋金德拿着自己的手令,先赶到倪昌时那里,让他严密封锁通往岳阳城的各个官道、隘口,不得放飞齐旧部的一兵一卒过关。苏哈昌担心倪昌时的五万人马应该拿不下沈、马的十数万人,再者,平间县与岳阳城之间多是丘陵、泥沼、树木等地形,不利于骑兵展开,因此,他让倪昌时在平间县城周边固守待援,卡住沈三金他们西犯之路。等到他和倪昌时合兵之后,再合力对沈三金的人马展开绞杀,过了平间县再向襄城方向,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沃野了。
一切安排妥当,世子苏哈昌给大兴城的吉克哈大汗,投去了战报,并让汗王差遣得力干将,领兵自涞水入湘、鄂两省地,因为自己的主力南调,侧后方的就需要北来的援兵巩固了,主要是要防止西北孙望庭部的偷袭,而原定的夹击太陵城的计划就先暂停下来,等彻底拿下湘、鄂再说。
而后,十万草原铁骑便连夜拔营,向着襄城攻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