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申将打扮的高继勋领着两千人马,带着非格一众女眷来到了幽州城下。
守城的申将往城下看了一眼,两千多人的队伍里还有众多女眷,也就不太在意,只是开口问了句:“来将何人啊?”
“城上的弟兄,我们是木图头领的属下,奉命护送木图头领的家眷进城!行个方便吧!”
“哦!可有宋太傅给的通城令牌?”城上的申将问道。
“哎呀,兄弟,我送的是家眷,哪敢去要通城令牌呀?”高继勋陪着笑说道:“再说了,宋太傅正在新郑城下鏖战!木头领也不好开口不是?兄弟,你行个方便,日后我禀报头领,必有重谢!”
城上的申将想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这些个头领出城征战,那个不欺男霸女,抢回来的女子又不好意光明正大的进城!都是半夜三经的偷摸进来,这下一定是想趁着前方交战之机,偷偷把抢来的女子送进城来。于是,城上的申将一脸坏笑的说道:“你当这差事,你们家头领就没赏你几个女子?只可怜我们这些守城,外头的油水看得不少,就是吃不着!”接着他便让士卒打开了城门。
高继勋笑着说道:“兄弟莫急嘛,中原人常说细水长流不是?”
幽州城的城门就这样打开了,高继勋领着人马飞一般冲去城去,眨眼间一把快刀的锋刃就已经横在了刚才那个申将的脖子上,那申将瞪着惊恐的眼睛问道:“兄,兄弟,你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哼哼,不许出声,我留你条命,我乃是大津朝北伐主帅帐下先锋!”
“啊!”申将这下吓得叫了起来。
高继勋赶紧就着申将脖颈后来了一刀柄,那申将两腿一软昏死了过去。
接着,刹那间高继勋的五万人马也从远处冲到了城下,不到一个时辰,幽州城便易了主。
孙望庭的快骑跑了半个时辰便杀到了新郑城下,此刻城上只站着稀稀落落的守兵,孙望庭的属下们欣喜若狂,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呀,于是,长哨一响孙军士卒们摆出一副攻城的模样,高叫着扑上前来。没想到,城上的大津军并没有丝毫的慌张,他们扯下灰黑的炮衣,并合力将大炮推上墙垛,瞬时一整排黑洞洞的炮口便填满了城墙上的每一个垛口。接着,一片令旗挥下,几十门大炮同时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只见城头上喷出的黑烟竟然如云雾般缭绕墙垛之间,冲杀上来的孙军士卒看着面前巨大的城墙,居然明显的抖动了一下后,同时便有无数的火球在自己身边爆炸开来,滚烫的气浪立刻就撕开了他们的皮肉,许多人甚至瞬间就被扯烂后抛得老远。幸存的士卒们,鼻腔里也灌满了被火药灼烧出的血腥与恶臭。
然而,让人恐怖的场面并未结束,新郑城头的久久不散的灰黑的烟雾中,不断闪动着耀眼的白光,那是炮口还在不停的吐着火球与气浪。在城下孙军士卒们眼里,城上的烟雾总是不停被扯动着,人群中的火球也没有收起吞噬血肉的烈焰。终于,冲杀的队伍在炼狱般的恐怖中崩溃了!士卒们争相拉着马头就要往后跑,将官们根本约束不住自己的属下,无奈加上恐惧,也就义无反顾的加入了溃逃的队伍,而且个个愿意冲在最前方。这时,杀人的利器除了炮火,又加上了为夺路奔逃而挥出的自家刀枪!如今,在孙军士卒眼里,敌手并不再是新郑城上的津军,而是挡在逃亡路上的同袍们。可是,津军的追杀也并没停止,对于惊慌失措的孙军来说,此刻都是冰冷刺骨的,哪怕是好不容易跑出津军火炮的射程,也赶不走掏食人心的恶鬼!队伍仍然混乱,扭曲的军阵裹挟着挤压、碰撞、踩踏缓缓地向前逃着。
孙军的士卒们不知道的是,早在新郑城上的炮火停歇下来之前,新郑城的大门就被拉开了,正南领着五千大津骑兵如闪电般冲杀了出来,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并不高喊着扑向敌人,而是握着长刀催马急行,三两步就追上了混乱的孙军,于是,立刻开始了挥刀搏杀,直至正南他们冲到了敌阵中间时,大多数只知逃命的孙军士卒,还不知道大津军的骑兵已经杀入了阵中!
这时,津军骑士们突然在孙军阵中高喊道:“降兵不杀!”,连续几阵的吼叫,才让孙军士卒们发现身边策马挥刀驰骋的竟已是大津军士了。于是,早已没了肝胆的孙军士卒们当然就下马请降了。
就在这支偷袭新郑城的队伍刚刚出发不久,孙望庭便接到了高继勋拿下幽州城的消息,孙望庭大喜,他轻蔑地往宋金德的残阵瞟了一眼,而后悄声对着下属吩咐道:“传令下去,后队改前队,全军依次后撤,直抵幽州城,告诉弟兄们动静都小点!”
可是,孙望庭的动作还是逃不过宋金德的眼睛,宋金德两眼冒着火,刚要派人去交涉,就有属下来报说幽州城丢了!宋金德顿时如五雷轰顶,差点摔下马来,他努力定下神来问道:“是谁占了幽州城?”
“小的不知,听说敌将是通报木图头领的名义,骗开了城门!现在,幽州城上挂着一个‘高’字!”
宋金德立刻明白了,占幽州城的八成是高继勋,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前后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大概:这孙望庭本来就没安好心,他就是冲着幽州城来的,所以,他现在要返身去幽州城了,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这高继勋到底是姓“津”还是姓“孙”?
宋金德又前后考量了自己的处境,如果现在挥军去追孙望庭,以自己手上的兵力,即使是身后的玄素清不撵上来,自己硬扛孙军,怕难保不吃大亏,很显然这是条下下策。为今之计只有守在此地,等着世子的铁骑杀到,到时杀退当面的玄素清,再寻机夺下新郑,这样就有了粮草军需还可以跟孙军周旋。况且,幽州城现在到底在谁手里还不知道呢。说不定,这孙望庭兴冲冲地冲去幽州城也是去吃闭门羹的。于是,宋金德打定主意,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勿动,固守待援!有违令擅动者斩!”
果然不出宋金德所料,当孙望庭急急忙忙地赶到幽州城下时,城门仍旧紧锁着,孙望庭怒气冲冲地对着城楼上吼道:“高继勋!他娘的,快开城门!”
没想到,高继勋还没露头,城头上却先放出了一阵箭雨,逼得猝不及防的孙望庭往后退了好几步。孙望庭的怒气冲上了天,他指着城头大骂着:“高继勋,你要干什么?要造反吗?我是孙望庭,你眼瞎了!”
这时,高继勋终于站在了城头上,他笑着对城下的孙望庭说道:“哟,真是孙望庭呀!你刚说什么,造反?不敢!我高继勋是大津朝北征先锋,如今收得了这大津故土,何来造反一说?”
“你!你这个骗子!有种你下城来,咱们一对一拼个子丑寅卯!”
“孙望庭!我高继勋是大津朝湘、鄂两省总兵,哪是你这等乡野间斗狠的匹夫?我劝你还是引兵退去吧!省得再丢了西原城!”
孙望庭从恼怒中稍稍挣脱出一些,他冷笑一声说道:“哼!你也就五万人马,立足未稳,我麾下十数万人,你要是不开城门投降,我就领兵攻城!你可想好了,城破之时,便是人头落地的时候!”
“哈哈!孙望庭,我劝你还是快跑吧!我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只怕你再不走便是尸骨无存,不信你就试试!”高继勋的话听着胸有成竹,那是他出征前素清交代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会有哪里的援兵来救,而且,就手下这五万人马,加上也确实是刚刚进城,真要是孙望庭放手攻城怕也真撑不了多久!但高继勋相信玄素清说会有援兵,那就一定有!这时,高继勋又接着对孙望庭说道:“孙望庭!你看看这是谁?”
孙望庭转头一看,非格正被五花大绑由高继勋的两个士卒压着,被推到了城头上。非格满脸是泪,冲着孙望庭哭喊道:“将军!我们被这贼人诓骗了,将军大恩,妾身今生无以为报,唯今只有一死以谢将军!”说完便要冲去城垛跳下城墙!当然,身后的士卒们“眼疾手快”死死按住了她的肩膀!
孙望庭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指着高继勋吼道:“高继勋,你这个小人,他娘的,连女人你也欺负!”
“姓孙的,你少在这血口喷人,我可没欺负她,不过,你要是还赖在这不走,我的手下的弟兄我可管不了了!你好好想想!”
非格也跟着喊话道:“将军,快带弟兄们撤吧,大势已去!好在咱们也没怎么折损兵马!”非格的话其实是想救孙望庭的,因为她相信,以玄素清的心智,一定不会单单让高继勋的五万人马,来对抗孙望庭的十数万人的,只是援兵来自何方,她也猜不到,只是,孙望庭再在城下待下去,甚至摆开架势开始攻城,一旦高继勋的援兵到了,只要突然从侧后发起猛攻,孙军就有溃散的风险。
“唉!”孙望庭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就是下不了决心!他实在不甘心!面前就是幽州城了,而且城里人马也不多,高继勋嘴里的援兵明显是骗人的,大津军的人马如今都在新郑城外跟宋金德对峙着呢!哪来什么援兵?
见孙望庭没有说话,高继勋觉得孙望庭应该是动摇了,于是又说道:“姓孙的,看在咱们也算合作过的份上,只要你退了兵,你家夫人,我完璧归赵!”
可是,高继勋的话反倒让孙望庭发觉了他的底气不足,于是,他狠下一条心,冲着属下们喊道:“全军听令!攻城!”这下,倒是让城上的非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孙军士卒们抬出云梯呼叫着准备扑上城墙时,一个士卒匆忙跑到孙望庭身边大声报说:“将军,不好了!我们身后有一军杀来!”
“啊?!”孙望庭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一下,忙问道:“哪家的队伍?”
“看,看旗号是申国世子的铁骑!”
“啊?!”孙望庭的脑子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而城上的非格似乎明白了过来,她大呼道:“将军,快撤吧!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话之间,苏哈昌的铁骑就杀进了孙望庭的军阵中,就连城头上的高继勋远远望去,都倒吸了口凉气!
申军的铁骑如风暴般袭来,远远的掀起了漫天的沙尘,大地在粗壮的四蹄下扭曲着,传来的摄人心魄的“咚咚”声,仿佛那极度疼痛中的哀嚎。铁骑所过之处,就像是要把脚下的地皮生生撕起,掀翻了无数人马。喊杀声与惨叫声纠缠着直冲云霄!
孙望庭终于惊醒了过来,他边拉着马缰边冲着城上大喊道:“姓高的,是个汉子,就别欺负一个女人!老天保佑,我们后会有期!”
高继勋则冷笑道:“姓孙的,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吧!快滚吧!不然,脑袋都没了,还后会个屁!”
非格见孙望庭终于要退兵了,也在城上大喊道:“将军,千万不要走官道!”她这话引得高继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孙望庭听到了非格的话,他背对着她点了点头,便大喊道:“快撤!快撤!”
孙军开始成群的玩命往西北方向跑去,苏哈昌当然挥军扑杀了上去。撤军时孙军的阵形已然大乱,眼下强敌在后死死咬着,全军当然提不起气候,只有各兵各将自顾自的逃命。如此,在逃亡的路上,又被斩杀了一大片。好在,苏哈昌箭伤在身,属下们担心世子有危险,不敢追得过远,这才止住四蹄放孙望庭远去了!
原来,苏哈昌自接到宋金德的求援信后,便急忙挥军往新郑城下赶,一路上马不停蹄,跑到半路时,又有传令兵拦住了去路,传令兵告诉世子,孙望庭阵前反叛,正领兵围攻幽州城,而宋太傅正在新郑城下与玄素清对阵,无法分兵救援,请世子速领铁骑赶到幽州城下解围,而后再领兵去新郑城下会合!
苏哈昌一听幽州城危在旦夕,脑子一下就炸了,幽州城后就是大兴城!幽州城一旦落入敌手,申军在中原就再无翻盘的可能了,于是,赶忙挥军转向,就在逼近幽州城下时,斥候来报,孙望庭果然正在围攻幽州城,苏哈昌甚至长舒了一口气,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接着,也不顾队伍有没展开,直接扑杀了上去。这才有了幽州城下的一幕!
很显然,半路截住苏哈昌的传令兵,来自玄素清的军营。可是,当时的战场上已经容不得苏哈昌多想,这边刚刚赶走了孙望庭,天也已经黑了下来,刚要提马往新郑方向去。没想到,突然身边一声炮响炸起,顿时从四周的黑暗中杀出了无数大津军的轻骑,这些人来去如风,他们挥刀砍向毫无防备的申兵们,只挥一刀,不论敌兵生死,便立即拉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当申兵们看着身边的同伴们纷纷惨叫着跌下马来,而不知所措时,这些津军便又从黑夜里杀了出来,如法炮制的又是一通乱砍。而后,便再没了踪影,这可惹恼了苏哈昌和他身边众多的头领,这窝囊气谁受得了,于是,申军立即变阵,所有骑士刀刃冲外严阵以待。
没想到,这时苏哈昌却发现新郑城方向,有无数的火把正在远去,他猛然发觉大津军这是要逃跑,他毫不犹豫吼道:“追!”
于是,申兵铁骑在黑夜里大声吼叫着,策马向前方狂奔而去!这震耳欲聋的声响,让正跑在前头的孟良都有些后背发凉!一连串的失利,让苏哈昌双眼放着火,仿佛一尊恶兽正咆哮着撕开暗夜的黑幕,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孟良他们凶狠扑来!
而在另一边,苦等了苏哈昌一整天的宋金德,却得到了:世子领兵在幽州城下击溃了孙望庭的消息。战局混乱的让宋金德如堕五里雾中,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头绪来。不过,眼下他好像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那便是全军撤到幽州城下与世子会合,而后再作打算。
可是,这战局在玄素清的心里却明晰如镜,此刻素清轻轻地停下了手中的佛珠,睁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一个士卒答道:“戌时初!”
素清又问道:“申军阵中如何?”
“回大人,申军阵中突然立起无数火把,明如白昼!”
素清点点头,自语道:“这就对了!”接着,素清吩咐道:“传令下去,左右两军沿两路包抄,中军全线冲杀上去!拿下敌营后,不得追击,原地驻守!”
“是!”
素清又坐回了太师椅上。他明白,只要是宋金德阵中亮起大量火把,摆出一副拼死守阵的架子,那就等于是告诉了素清,申军的后队已经开始后撤了。这时,正是冲杀上去的时候了。
果然,大津军三路齐发,勇猛地冲杀了上来,申兵们眼见后队已经远撤了,这下大津军跟疯了似的冲杀了上来,难道自己真要用血肉之躯挡在敌军的刀刃前,为背后那些正在逃命的怂货赔上性命?所以,一见大津军挥刀杀来,申军的阵营便立即陷入了大乱,士卒们全都夺路而逃,那些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大小头领们,瞬间就变成了光杆司令!就连宋金德的话都没人听了,他在乱兵中高喊着:“顶住!顶住!不要乱!”可是,面对着好像从四面八方杀进来的大津军,宋金德的呼喊甚至都传不到自己的耳朵里,申军阵营的慌乱不可阻挡,几个申兵甚至冲上来,不由分说的把宋金德拉下马来,然后再为了谁能骑上马背动起了刀!当然,也有团结在一起的小团队。这不,一个只顾逃命的莽撞申兵把宋金德撞了个四仰八叉,还没等宋金德回过神来,又有几个申兵冲上来,七手八脚的一起抬起宋金德的四肢,一言不发的就往后头跑!宋金德刚觉得奇怪,其中一个申兵突然喊道:“不是这个!”这下,几个人停下脚步,齐齐看向了瞪着大眼睛的宋金德,然后,又齐齐放手,把宋金德生生摔在了地上。
这可把宋金德折腾了个半死,几个人也没等宋金德挣扎爬起身来,就争吵上了,嚷着说:连个人都看不住!接着又把怒火发泄到了还倒在地上的宋金德身上,几个人不由分说的拳打脚踢了起来,受着窝囊气挨着打的宋金德还算聪明,他高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的大哥刚撞了我早就往前面跑了!”
这下子,那几个人才停下拳脚,但他们在逃跑前,还不忘往这个躺在脚下,不明身份的人脸上吐了几口唾沫。
好在,宋太傅的亲随们总算在乱军之中找到了他,把他拉上马就往幽州城方向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