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征求得柳义同意后,随即又连早饭也不吃,接着马上睡了个半年以来都没有的长长懒觉,到了自然醒来之时,窗外已是冬日高悬,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日近午时,镇上此时暖和了许多,柳义四人早已从前一天的猎人装束变了大津南方冬天的普通百姓打扮,就近在客栈吃了个家常便饭,不外是一些山肴野蔌,虽非龙肝凤胆、山珍海味,倒也吃得津津有味,席间又总共喝了两三斤小酒暖暖身子兼提一下神。
酒酣耳热、饱嗝连连之时,三人被柳义强行拉到了千峰镇街上,最东边的“云针集市”。此地是镇上唯一的茶叶批发之处,在这么小之地方、人口如此少的镇上,居然有一条大街及几道小巷的大小铺面均是经营销售此物,可见其在当地产业所体现的地位和作用。
商贾云集,人头攒动,四人正在集市中的一家名为“春秋草堂”的商铺里面,与那个叫叶春秋的中年胖掌柜在试茶,一边浅尝耻地喝着摆放前面的大小几十个不同茶杯的不同品种,一边不遗余力地讨价还价,不时地还为了几个铜板的便,他们与对方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原来自昨天喝了这里的“千峰云针”之后,柳义便发现此茶的干茶绿中带黄,叶形尖细紧凑;茶汤清澈明亮,嫩绿清新;叶底干净匀称、嫩黄成朵;入口甘醇厚重,滋味鲜爽,让人回味无穷,不忍释杯。
无论是色香味都可与大津时下流行的某些所谓的名茶一决高下,只是似乎此物出产于偏僻之地、名气较小,养在深山人少知而已。
此类茶树多分布于地势高峻的山地或山谷间缓坡地,称“高山茶”,由于产区土质细粘肥沃,气候温和,良好的环境决定了其品质的优良。尤其是那些产于六千尺的石质高山上的,更是极品中的极品,成为了内行热捧的对象。
该茶共分春秋两次采制,秋制的是九、十月份采摘,十一月份加工,十二月上市,目前正是上市交易的旺季。
经过了解,探查实情之后,柳义当时不由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主意——
伍氏兄弟今后大概不会再以上山打猎为生了,并且是想要在明新州的州城定居。然而,其营生的手段他以及他们两人自己的心中可是什么底也没有,只是打算在到达后交给父亲和“孟夫子”等长辈们去解决。
但是,无论他们以后从事什么营生抑或是什么行业,手头上的本钱总是越多越好的。目下,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叫他如何放得过?
所以,他便叫上三人,一起到茶叶批发集市,现场了解一下,能不能顺便从这里贩卖一些茶叶到州城,赚取一些多少差价。
结果,一盘算起来,预期的效果还不错,剔除了各项成本和开支,利润应该达到四、五成左右。
“呵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当下,四人便决定,将昨天卖出那一百多张珍贵的虎、豹、熊、豺、狼等皮毛所获得的四千五百多两银子,除扣留下一些必要的运费和生活费之外,其余的都用来采购这个叫千峰云针的茶叶,估莫着可购之数达四十吨之多。
只是,他们这四位还未真正称得上是出道的初哥,又如何“斗”得过叶春秋这个老江湖。
仿佛对方早已知晓他们必定是要进这批货,且已是经过了货比三家才到了自己这里,对于原先的价格,叶掌柜那简直是人在阵地在,一味地坚持到底,而且都是滴水不漏、油盐不浸。
更加令柳义四人不解的是,似乎自己这边想到了什么,对方早已知晓,还没开口就让他出言封死,弄得哑口无言。
虽说是行行出状元,然而这个经营茶叶的叶掌柜也太神奇了!当下,怀疑对方有可能是什么修真高手或是什么异人,柳义不禁不时使用“眼通”暗中打量了对方几遍,发现他不说不是修真者,就连武功修为其也是一点没有。
而正是这个人,在茶贸场上让他们相形见绌,自甘下风。
末了,不但不能占丝毫便宜,柳义还给对方说服,自己额外地掏了腰包,购买了近百斤的据说是产于石质高山上的极品茶叶,以便孝顺父母及送给“孟夫子”等人。
只是到了这一步,他们现在又遇到了一个麻烦,那就是运输问题。
原来,千峰镇——上江县——平阳县,这一路可都是水路,因为此时年关将近,凡是一百吨以下的小货船,船上的那些船工都已经放假、回家过年了,而要请这种大船运费又高得离谱。
左右为难之际,刚好“春秋草堂”进来两名年轻茶商,好巧不巧,正是“钻山鼠”昨天晚上想让黄山彪顺便下手的那两个人,竟然买了一百五十余吨的优质茶叶,而他们所用的是一艘二百吨的大船,四十吨装上还绰绰有余,而其目的地居然刚好也是平阳县。
貌似两人与整个草堂的人都混得很熟似的,在柳义他们提出要求后,胖胖的叶掌柜依然如一尊佛般坐在那里,根本不用自己出面,只是叫了一个贴身的年约五旬的伙计老王,出面帮助斡旋。
出乎意料的是,这老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没有三言两语,那俩年轻茶商居然爽快地答应了柳义等人顺便搭运货物的要求,只是要付出一些相当于普通小船的运输费用。
事情得以顺利解决,四人出于礼貌,便请这两名茶商和叶掌柜及老王在附近的酒家吃了一餐饭。
后者以忙于商务为由惋拒,前者毫无矫情地爽朗入席。
经过一聊,这两个人都是在二十五岁上下,一个叫谭平,一个叫周冲,本身的武功修为在七、八级左右,起来比较精明能干,一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样子。
随着六人交谈的逐步深入,四人了解到此二人的真正身份不是商人,竟然是大津国内比较有势力的一个大帮派——“船帮”的人,而且那个叫谭平的还是平阳支舵的一个头领,周冲是他的手下,货船也是他们帮里面的。
天脉大陆帮会组织的祖师爷据说是无数年以前与儒家的祖师圣人同一时代的另一圣人墨子所创,系一介于世俗与修真门派的又一势力,起初由一巨子统一管理,后在几万年前均随着各行各业分化出许许多多的派别,象什么“船帮”、“马帮”、“工匠帮”等,据说还有“青楼帮”之类的。
“船帮”除了基本掌控内河的运输线以外,平时也借着强大的运力从事一些经商活动,在水运发达的地方影响很大,只是明新州大多为陆路,他们一直没有在该州城开设过分支机构,柳义了解较少而已。
这一次谭平是受总舵的指派,于近期内收购大量的茶叶,据说是要卖到海外去,利润达几十倍以上,相当的可观。所以,即便是大年三十将近,也只好亲自出马,东南西北,到处奔波。
“噼哩啪啦!……”
正在六人约好在第二天出发的时间之后,蓦地,街道上出现了很多惊慌失措的黄府的家丁,一边走门窜户、翻仓倒库,一边似乎正在极力地搜寻着什么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原来,由于黄山彪平时口风就很严,晚上出去做事,去那里、做什么、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等等这些,只有他自己和跟着的当事人才清楚,否则就是再亲近的人也无从知晓。
所以,直至中午,黄府的人才发现,他们的大员外一夜未归。照说这也没什么奇怪,毕竟,好几天都不见人,是黄山彪常有之事。
后来,有人无意中走到密室,一,整个的里面包括暗室已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大盆炭火早已燃烧殆尽、装满灰烬的火盆,孤伶伶地摆在大厅之间,这才意识到其事情的严重性。
三姨太派人一查,哎呀!昨天晚上在床上还生猛无比、甚于狼虎的黄山彪大官人,竟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与他一起莫名在人间蒸发的还有六名随从,其中居然还有她最为疼爱的亲弟弟,这一下,整个人顿时面无人色,失张失志,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到处奔跑。据说,她当天就已经发了疯。
结果,可想而知,任凭近五百家丁及后来的上万佃户们全体出动,用了几天时间,将整个千峰镇的街道、房屋翻了个底朝天;而后再扩大范围,又将附近四五里的地区生生地犁了个遍,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最后,没有法子,失魂落魄的黄府人,只好将此事向南郡黄家上报,等待家族总部派人来查办。
刹时间,千峰镇赫赫有名的黄家家主黄山彪失踪及库房被洗劫一空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样向外面传开来!
这个消息也极为成功地抢在了短短新年来临的前几天,成为了千峰镇本年度最具轰动和最令人津津乐道,对此议论不疲的焦点。
据后来的人说,千峰镇那段时间发生了千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两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一是提前过年。从腊月二十三起,除黄府和少数几家人外,几乎所有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不管有钱没钱、富贵贫贱,都不约而同地走上街道,不要钱似的购买了大量的鞭炮,杀鸡宰羊屠猪,提前摆了过年的宴席。其燃放的鞭炮按一些有心记录的人的说法是,每一天都较之往年大年三十晚上还要密集,而且一直到正月十五的凌晨,都没有停下来。硝烟在大街小巷上十天始终笼罩着。
二是节中扫墓。也是从那一天起,这大过年的,整个千峰镇里面,约莫有上千户人家,居然不约而同地到了荒郊野外的墓地进行扫墓,有的人还毫不忌晦地穿上了白色的麻衣孝服,对此,他们的亲邻竟然也是没有丝毫的闲言碎语。
而就在黄府的家丁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乱窜之际,和柳义等人豪饮的谭、周两人竟然向家丁们投之以极为鄙视的目光,还当着四人的面毫无顾虑地数落着南郡六大家族的种种不是,似乎对他们的行为甚是轻蔑。
……
正月十五,立春刚过几天,明新州虽然依旧是寒风料峭,但城里城外的一些野草和树木已开始冒出新芽,一个新的春天已然悄悄降临。
傍晚,州城东门街“仁和堂”店铺后面的房子,柳义正和家人及一帮朋友其乐融融地吃着散年的晚宴,按天脉大陆的习俗,十五过后,表示春节的休息假期正式结束,要重新开始新一个年头的工作了,所以便有亲朋好友聚会吃散年饭的这个惯例。
这些朋友当中,自然有孟三立和伍氏兄弟,而何胖子和王焕赫然也在其中。
不久之后,柳敬和柳仁又得到医馆去忙活,因为还有几个病人要等着他们病。柳智年仅十岁,草草地扒了几口饭,早就一溜烟跑到外面玩去了。
六人杯觥交错,开怀畅饮,谈天论地,好不热闹。母亲王氏偶尔在旁边温和地劝告六人,不要喝那么多酒,还不时地帮助他们热一下菜。天伦之乐,无复于此。
原来,柳义四人自和谭平两人从千峰镇扬帆启航之后,由于少去中途的辗转停留,竟然出奇的顺利,提前近十天的时间于正月初五到达了明新。
一到家,遇见左邻右舍的,对他表现的极为客气,纷纷笑容满面地拱手作揖,一些熟悉的见到柳义回来了,甚至亲自提着礼物上门道贺。
一问家里人,居然是因在朝阳堡时剿匪有功,加上是秀才身份,于去年十二月之时获南郡郡守封了个从八品的闲职,俸禄每月三十两,也算是个官了。当然,要想得到这个俸禄的话必然是要他去州、县等官衙里面当差才可以领,象他这样不想受到约束,整天东游西荡的人只能是老老实实领取那个秀才的廪膳了。官职只是挂了个名而已。
同一批人中,赵山河由八品堡主升为齐南县七品县令,王焕从原从六品升为六品守尉,就连孟三立、何成和赵月也当上了九品的闲职。
即便柳义一家人原来的本意并不想让他为官,但事已至此,只能对前来道谢的人笑脸相迎。好在只是个闲职,并不管事,也用不着当班出勤什么的,否则柳义就得向上面申请辞职了。
在他们到来的当天晚上,父亲柳敬便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人赶到文理村,对“孟夫子”进行医治,有了“金钱草”这个灵药作为主药,用了不到二个时辰,就大见其效,如再经过十来天的调理,祸害“孟夫子”多年的沉疴顽疾便可彻底清除。
“孟夫子”心下大喜,对于柳敬父子及伍氏兄弟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当下便决定收伍天为学生,并让他在自己的私塾中免费食宿。
而对于伍凤的出路,“孟夫子”则和柳敬商量,让他暂时在“仁和堂”的店铺做一个伙计,也可以顺便和柳敬学习一些医术。由于那些“杀破狼”,目下对柳义的作用不大,再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当晚便还给了夫子。
第二天,柳义刚想带上几斤极品“千峰云针”给王焕送过去,谁知王焕已得到柳义回来的消息,一大早就上门来了。
同时,由于他的家眷不在明新,假期期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公事,加上自朝阳堡剿匪战以后,又比较尊重柳义的才能和为人,近期每天晚上用餐的时候都跑到这里来。
第三天,何成竟然鬼使神差地从朝阳堡带了一批新药材来到“仁和堂”,当他一知道柳义和孟三立回来以后,就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赖着不走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在父亲、“孟夫子”和王焕等人的帮助下,四十吨茶叶居然出乎意料地销售一空,剔除去各项成本,实现赢利四千五百多两银子,加上原来的成本,共有了九千两左右,数目相对于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可真不是一个小数了。
这笔钱柳义和孟三立都表示不会要,足够伍氏兄弟在街上买一栋房子还有余,他们的生活费用自然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