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手中摊开的纸币和硬币,冬枣并没有选择伸手接过。
因为这些钱,对于自己而言,全然是微不足道的。
“你很聪明。”
冬枣如此评价道。
还不等对方高兴,他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但也不算太过聪明。”
什么意思?
这段话无论是谁听来,都是难以理解的。
“喂,给我听清楚了。”
冬枣说着,靠近了他,只保持着恰好的距离,并没有直接贴上去。
只是以此,来营造出一种让人紧张的压迫感。
“回收箱内的衣物,即便你不去拿,也会被他们放在二手交易平台上流通的。所以这并不可耻,只要是真的有所需求。我想,对于自己的旧衣物,能够真正帮助到他人的人而言,一定会非常喜悦的。”
“你想要洗热水澡,根本不用去网吧,只用找到教堂,向那里的神父请求便好。我想,‘善良’的神父并不会拒绝你这一小小的请求。
至于获取信息什么的……说什么大话啊。
这些年来,你所失去的信息,相当于已经让你与世隔离了。当信息出现断层后,你所接受到的新信息,根本不足以让你消化。
也就是说,看了等于没看,不是吗?如果你想反驳我的话,尽可能将你所记得的信息,一一说出即可。”
我……
楠田陆道微张着嘴,却始终没办法说出一句话进行反驳。
因为自己的的确确已记不太清,当时究竟浏览了什么新闻资讯,获得了怎样的信息。
或许当时,自己只是假装认真,而将真正的干劲,都放在了消灭饮料和免费零食上。
以至于当对方向自己提问时,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剩下的,我就懒得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很遵守约定,这点我很欣赏。但你没想过,如果我没有遵守约定出现在这儿,你会如何吗?”
冬枣说着,已是退回到了原位。
双手插在外套口袋内,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方。
“我……没想过。”
楠田陆道迟疑着,诚实地回答道。
自己的确没考虑过这样的事,只是单纯觉得,对方不像是什么不会信守承诺之人。
所以就这样傻傻的等下去了。
即便今天等不到也没什么,剩下的钱足以支撑自己明天再继续等下去。
如果还是等不到……
就当是自己在人生最后关头,所做的一场美梦,重新体验到了吃饱喝足是何滋味。
“我不知道如果你今天没来,我会如何,因为我不曾做出这样的试想。只是……我坚信,你一定会遵守约定前来的。无论如何,我都始终坚信这点。”
楠田陆道的眼神格外坚定认真,看上去并非是在撒谎,或只是说出漂亮话,来讨得冬枣欢心的模样。
也就是说……
这个傻子压根没想太多,天真的以为自己一定会来。
“对于你的信任,我很高兴。”
冬枣轻笑了一下,“但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追随我,那么迟早有一天,我或许会为了保全自己,而选择将你抛弃。”
他将利害全都告诉了楠田陆道,没有任何隐瞒。
毕竟只是利用“善”进行欺骗,而后再让对方见识到“恶”的手段,并非是冬枣所赞同的。
因为那样做,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在最后选择对最初向自己施以援手的人,进行背叛,摒弃曾经的信任和渴求。
只有真正下定决心沉入黑暗的人,才不会在关键时刻,做出背叛自己的行为和举动。
甚至也会在紧要关头,为了保全对自己赠予希望的人,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
楠田陆道似乎犹豫了一下。
片刻后,他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下定了决心——
“从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命就是你的。”
他说着,从公园长椅离开,一下子跪在了冬枣面前,举手发誓道:“我将始终忠诚于你。无论被抛弃还是利用,我都将始终保持这份忠诚,绝不产生二心!”
神情严肃认真,似乎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一般。
冬枣看着他,不置可否。
即便是现在话说得多么漂亮,多么感人,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誓言什么的……
他最不相信这种虚假的东西了。
但对于楠田陆道的选择,冬枣并没有视而不见,也没有选择拒绝。
——棋子什么的,从来不嫌多。
“那么……楠田陆道。”
冬枣唤着他的名字,对他露出了笑容,紧接着又说出了一句话——
“欢迎你踏入这个世界,知晓何为地狱人间!”
…
三个月后。
美国,马萨诸塞州——
即便是夜深人静时,这座城市依然处于繁华之中,没有变成黑暗的傀儡。
仍顽强保留着那一份灯火通明,许是为了给深夜顽强生活的人,带去鲜少的希望。
这样的景象,被一名身材并不高大,从模样看去不过十来岁的少年看着。
他的脚上只穿着一双白袜子,身上也不过是最简单的短袖与短外套的搭配,下半身则是一条灰色休闲裤。
从打扮看去,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象是在居家中的状态。
要知道,即便是平常板着一张脸的伏特加,在家中时都是会换上海绵宝宝睡衣的。
少年在短暂观察了这座城市的繁荣后,便抬起头来,仰望着没有任何星群出现的夜空,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我是否能跟诺亚方舟一样,飞起来呢?”
说罢,当他闭上双眼,身体正要往前倾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成功阻止了这一切的进行。
什么?!
少年陡然睁开双眼,一脸惊讶的循声望去,看向了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男子。
他的视线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阑珊,只露出了一个侧颜。
偏偏还戴上了黑色鸭舌帽,以及灰色连衣帽这种扰人视线的东西,导致站在台檐上的少年,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只是从声音来分辨,对方应该不超过三十岁的样子。
因为听上去着实太年轻了。
“什么?”少年仿佛没听清般,希望对方能够再次重复一遍之前说出口的话。
“我说……你能不能飞起来我不知道。但从这么高的楼上跳下去,我敢百分百肯定,你会摔成一滩烂泥。手啊、头啊、脚啊……到处横飞,人都不像人了。”
真是恐怖又血腥的发言,偏偏还真实得令人无从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