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楌听见暗探带回来的新消息,格外震惊。
“你说,她说自己见过玉面鬼手?”
探子听风点了点头。
“确是玉面鬼手这四个字?”裴知楌似不相信。
以至于听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犹豫半晌,思量再三:“没错啊王爷,确实是玉面鬼手这四个字。”
他也是跟着裴知楌从小到大的心腹里,打小时候裴知楌就是一副老神在在不问世事的超脱模样,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对什么的反应都很平淡,难得!
难得有这样活生生的时候!
听风激动不已。
他能感觉到,他的靖王殿下心底有某处被触动了,就像一只毛毛虫,被针刺到之后就会往前爬。
这根针就是姚怀月!
听风已经暗自在心里决定,以后再侦查姚怀月的消息时一定更加谨慎认真,不错过一字一句。
姚怀月像是知道父亲在愁些什么,她回过头,静默地看了父亲一会,一个计划已经在脑海当中迅速形成。
对于姚怀月认识所谓“玉面鬼手”这回事,姚成胜和王氏虽然十分惊讶,但是想想似乎在理。
毕竟曾经的大小姐可不是个老实的。
搞出什么幺蛾子,当爹娘的也不会意外了。
不过这件事,给姚月儿的冲击力倒是很大,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对于回家之后姚怀月的抽查背书,她表现得更加顺从且认真。
王氏看着这一对女儿和谐相处的画面,感动得就差热泪盈眶。
裴知楌在喝茶,听风不光探查来了这些小事儿,姚成安修建河堤闹出人命这件事,同样也在听风的业务范围内。
根据裴知楌的经验,这种事几乎属于每一辈子的必经之路,而每一次姚成胜处理的方式也都大同小异,无非是给些补偿封口罢了,倒不是他关注的问题。
这些情节在裴知楌的生命中上演了太多次,他已经麻木了,听烦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之前所有的节奏。
想到这,裴知楌的挑眉,对听风道:“御龙山佛寺那边怎么样了?”
“都派人盯着呢,一个月之后就要开始动工了。”
御龙山是澧朝的国宗所在之处,当今太后娘娘诚心礼佛,想要在御龙山修建一座国寺,祈祷国运昌盛。
裴知楌心里明白,太后娘娘久居深宫,你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要是国运真的昌盛,也就不必祈求。
多活了几百年,已经能够感觉到,裴知楌死的那一年澧朝差不多气数将尽,但死后的事情他也无从得知。
他现在是真的好奇,不知道自己死后,澧朝如何。父亲驾崩后,天子之位与谁,是与给他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大哥,还是与给了手段狠辣雷厉风行的三哥。
裴知楌甚至有些惊讶,他居然开始操心自己死后的日子。
如果,他是想,如果他能活过二十五岁的话,又能看到什么呢?
听风刚出去,随风就进来,手中拿着请帖。
只看一眼,裴知楌就能知道这里面写的什么。
“不去。”他懒懒地靠着。
每年都是这些东西,三月中旬,又到了赏花的时候。
父皇儿子多,又急于拉拢各路大臣,总是搞这些奇奇怪怪的幺蛾子,当然了,这种盛大的活动也是君臣一心的体现。
更重要的是,百花宴不同往常,在这样的一场宴会上,往往各家姑娘都会费尽心思,想要在各个方面拔得头筹,因为三月过后就是四月会试,再往下就是殿试。
这也就是适龄的姑娘们和新科老爷们互相选择的时候,能不能挑一个好的如意郎君,除了跟原生家庭有关系,也跟自己在京中的名望有关系。
譬如之前的阁老沈延年,他的女儿沈修宁就曾经在百花宴的诗会当中拔得头筹,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年都第一,被称为望京女状元。
后来人家根本没有嫁给寻常人家。
人家嫁进了皇家,一跃成为了良妃,现如今是贵妃了,隆宠十余年,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是以,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姑娘指着百花宴这天大展身手,将来有资本择一良婿,更好些的,被皇上看中,成了宫里的娘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往常这种盛会,裴知楌是不屑参加的。
几百辈子过来了,娶的媳妇兜兜转转就那一个,别的姑娘再好看,跟自己有半文钱关系?
何况,人家去了是解决终身大事,他呢?
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人,还管什么婚丧嫁娶?
如今已然不同,有一个人很特殊,改变了裴知楌几辈子的人生轨迹,让他在几百年的轮回当中第一次听见了和以前不同的话,见到了和以前不同的人。
随风显然抓住了这个关窍:“主儿,听说,姚侍郎家的两位姑娘也去。”
姚家的两位姑娘,隐隐盖过了上次百花盛宴的头筹姑娘——刑部尚书的女儿叶巧兰。
那叶巧兰一曲琵琶词,边弹边念,至今为人津津乐道。
人都说那是继贵妃娘娘之后望京最有才学的姑娘。
在一个月之前,也就是姚月儿回到姚家之前,人们都还在说,今年的头筹估计又是叶大小姐的。
但一个月之后的现在,人们都在说,在这个仅次于除夕和元宵国宴的百花宴上,户部侍郎姚大人,到底是偏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真小姐,还是从小养大视如己出的假千金?
人们有这样的猜测,盖因姚怀月和姚月儿身上都有值得人咀嚼的部分。
姚怀月从小锦衣玉食,倒是娇养出来的,只是行事离经叛道,估计姚大人背后没少头痛。
姚月儿呢?倒是自己亲生,奈何从小长在乡野,恐怕是个村姑,便是血肉亲情,也很难爱得起来吧?若是带来百花宴上,吟诗作对一概不会,行动举止一概粗鲁,那岂不是大大丢了姚家书香世家的脸面?
谁都能看出来,皇上宠爱的朝臣非户部侍郎莫属,而他又是个勤勉争气的,未来的日子大有可为。
不知这一遭如何选择,但无论选哪个,都会让人诟病的吧?
姚月儿怕得要死。
以至于在学绣的时候频频走神,直到被针刺破了手指,血污了丝线。
罗妈妈教学素来严谨认真,见到姚月儿走神的样子和绣得七扭八拐的兰花气得肝火上涌。
她一凶,姚月儿就红了眼圈哭哭啼啼,搞得罗妈妈心中烦闷不已,还是姚怀月出面安慰。
姚怀月平时不听话,现在好容易愿意好好学习,而且托那本《大小姐的基本修养》的福,这大小姐该会的东西,姚怀月竟然都神奇地会了,让罗妈妈大赞其天资卓越。
是以看在这三分颜面上,早了半个时辰下课,叫姚月儿回去缓缓。
罗妈妈一走,姚怀月问道:“姐姐,你是怎么了?”
“现在屋里就咱们两人,你有什么,可直接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