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两名身披铁甲的禁军,带出皇陵范围,郑悬舟才微微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半悬空的太阳。
就这么简单、就被放了?
方才,他在临时囚牢中被“提”出来,他还以为是要去受审……没想到两名禁军将他带到一位黑脸副统领面前,黑脸副统领简单问了两句“名字”“出身”确认身份后,就直接跟他说:“你可以走了”。
紧接着,在两名警卫的看管与引领下,他拿回他的包裹,走出皇陵。
几乎就在他“重见天日”的同时,他感觉肩上挎着的包裹、微微一沉,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被“一号”取走的东西又被送回来了!
他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跟着两名禁军走远,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没有问。
他不知道这两人会把他带到哪里,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救出来的,但他什么都没问,因为两个禁军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现在看来,“一号”取走不灭骨、陶罐与传音镜,也是在帮我,起码没有露馅。这次被抓入临时囚牢,算因祸得福,让我与“一号”搭上了线。
……
一行三人沿着无人小路、走出镇灵山范畴。
隔得远远的能看到民夫村的方向。
郑悬舟不由自主的回看了“出生点”民夫村几眼,跟着下山。
终于离开了!
江都领早早的就等在山外,一看到郑悬舟被带出,立马迎了上来。
“郑先生,你自由了!”他虽然欣喜,但没有多说,只是看了两名禁卫一眼,说声:“多谢”,就拉着郑悬舟朝远处走去。
郑悬舟压低声音问:“不是说……只要进了皇陵范围,就没人能把我救出来了吗?”
“此事,恕我无从回答。郑先生,我只知道应该是周副统领出了力,是统领大人让我来接你的。但统领大人到底找了谁、搭上了什么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天子未开金口、能真正将先生民夫身份抹去的人,一定手眼通天,哪怕是大统领也未必能做到。像这次这般如此轻易的做成,绝对是朝廷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从背后出了力!”
江都领解释说。
郑悬舟眼睛微微一眯,看来这是个很大的人情啊……也不知道周副统领的找了谁。
他知道江都领还有后文,所以没插口。
江都领继续道:
“统领大人说,明日想约见先生背后之人,不知先生可否……”
郑悬舟缓缓点头,果然、人情不是白搭的,后面该“师父”马甲出场还人情了。
“我会想办法联络师父……咱们现在去哪?我弟弟和妹妹他们……”
江都领忙接话道:“令弟正在舍下住着,我这就带先生去见他,不过,令妹之事……”
“是有什么麻烦吗?”郑悬舟眉头一挑,立刻担心了起来,追问道。
“这……统领大人语焉不详,但似乎不是坏事,只需耽误几日就能回来,可以等明日由统领大人告知。”
“好。”郑悬舟缓缓点头,心里越发的松了口气。
江都领将郑悬舟带到他家老宅,位于京郊的“弘安镇”。
江家老宅比郑家三兄妹在民夫村的那家小院、要宽敞的多。
有十几间屋子,已许久没有人住,江都领父亲早逝、母亲也于前年冬日病亡,江都领为母亲守孝后,便常年镇守镇灵山、一直都住在禁军营中没再回过家。
昨日救出郑亦煊后,江都领将家中好生收拾了一下,并让邻居帮忙照看孩子。
将郑悬舟带入老宅后,江都领留下一些银两、说道:
“我还要当值,这就要回镇灵山,在修陵任务结束前、我会看情况过来的!周副统领会通过之前那面传音镜直接与先生联络,中间无需我来通传。”
“我平日里不在家住,先生若无去处、便可以放心住在这里!”
说完,江都领就匆匆离开了。
郑悬舟先是看看煊儿无恙,这才安心。
郑亦煊脑子缺根筋、并没觉得换地方住有什么所谓,但看到大哥安然回来之后,很明显很高兴,一直在大哥身边蹦蹦跳跳、转悠个不停,还一直在问“大姐在哪”。
郑悬舟安抚好弟弟,整理自己的东西。
江都领将他们三口的应用之物,包括藏书、包括算摊的东西,都给送了过来,他还要整理一下。
……
翌日。
清晨。
弘安镇外,石山山腰,一座古亭中。
一身黑袍伪装的郑悬舟,与脸蛋高高肿起的周筠捷、面对而坐。
周筠捷脸肿的宛如猪头、已然认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但他还是毫无手软的一下下猛抽自己、缓解困意。
这让郑悬舟不忍直视……
周副统领好像完全没有痛感,眼神中仿佛流淌着兴奋之意……这,这好像是解锁了什么奇怪的倾向。
两人见面寒暄。
郑悬舟说了几句“感谢救我徒弟之恩”一类的套话。
随即,二人进入正题。
周筠捷似笑非笑的道:“看来先生看走眼了。”
“走眼?”郑悬舟淡定以对。
“先生上次说过,我仕途顺利、统领之位可纳入掌中,现在……大统领之位、八成是离我远去了。”周筠捷的声音听不出喜悲。
脸上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恢复到了本来面貌。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刚刚消肿的脸,又是肿起一块,他有些无辜的道:“让先生见笑了,自从上次与先生一谈后,我越发预感嗜睡症寓意不详,自那以后、除非夜间、我便再也不敢轻易睡去,只能以这等立竿见影之法解除困倦。”
郑悬舟并未在意,缓缓点头,随即道:“上次见面、我确实看出你仕途顺利,莫非……短短几日,仕途之事又有变故?”
周筠捷没有试图拿“人情换民夫”这件事来邀功,只是阐述事实道:“上次先生予我一卦,我承诺先生必将令爱徒与其弟妹救出民夫村,但后来事发有异……实不相瞒,为救出令徒、我付出的代价就是:放弃大统领之位。”
郑悬舟没说话,面罩下的眉头微微一皱,在当时通过图书馆看到的死亡画面中、他确实看到周筠捷穿上了大统领的红金甲,最终化成“玄龙符血泥”。
难道说,因为他这个穿越者的出现、以及镇灵山上的祸事,引发了蝴蝶效应?致使周筠捷没能当上大统领?
他缓缓抬起头,示意周筠捷,“请稍候片刻。”
周筠捷没有催促,闭上了嘴。
郑悬舟分出一部分意识沉入到皇陵投影中,翻开图书馆内金光书。
翻到“玄龙符血泥”那一页,想重看一遍,随即就发现……画面已完全定格,无法查看。
“郑家三兄妹雷雨夜被杀”“江都领雷雨夜被杀”“玄龙符血泥”这三幅画面都无法再看,而“吊死成灰”与“破空枪影”两幅画面还能“重播”。
——看来,已“提取”出死气丹的画面,都无法重新看了。
他退出皇陵投影,以江湖骗子的姿态淡淡道:“人的命运本就并非一成不变,谁都无法一语定终身。事到如今,我可以为你再算一卦,便算是偿还你舍弃统领之位、救我徒儿之情。”
周筠捷摆摆手,“不必,救出爱徒是我的承诺,纵然中途经历波折、舍弃再多,那也是我的事情,其责落不到先生头上。”
郑悬舟面罩下的脸、有所触动。
……对方这是性格使然,还是在主动示好、以求未来能从我这得到更多?总之,周筠捷的坦率与慷慨,确实赢得了他的一丝好感。江都领所说的“有恩必报”并不假。
“此事稍后再说,我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告知先生。”周筠捷话音一转。
“但说无妨。”郑悬舟淡定道。
“不瞒先生,此次令徒能成功抹去民夫身份,其实是以‘隐修司外围修士’的身份换回来的。正因如此,事后还有一些牵连……”周筠捷道。
郑悬舟眉头一挑,“隐修司?”
周筠捷解释道:“不错,现下令徒已被登记在隐修司卷宗之中,成为了大齐隐修司的一名外围修士。正因有了这个新身份,令徒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民夫村。所以,令徒可以选择以此身份长住在京郊或京中,无需玄龙牒也能长住,其弟、其妹亦然。”
“而如若令徒不愿留在京中,那就还是照当初说的,我会在十日内拿出三张羽鸟牒。不过……在这十日内,若是隐修司有修士任务降下,还需要令徒完成才行,否则便是抗令不尊、将被隐修司视作背叛者。”
郑悬舟露出思索的神色,反问道:“外围修士?”
周筠捷跟着解释说,“不错,隐修司遍布天下、隐藏于百姓视野外,主要以抓捕编外修士为主、诛剿诡物诡修为辅,同时也会处理民间不易于处理之事。”
“隐修司的核心修士,被称为‘皇命使’,按实力不同、所修行路径不同,分作‘六脉’。乃是朝廷的主要修士力量,专为朝廷效力。他们或是来自于江湖各派、修士世家;或是从军中选拔;或是在天下招揽实力不俗的散修。”
“外围修士,则是指不涉及隐修司核心机密与任务、普遍实力较为弱小的修士,一般都是第二境及以下的修士,所遇任务较为简单、属于从旁协助皇命使完成任务的边缘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