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安领着他们一路来到离开人堆,稍稍靠上的小坡处,放眼过去,莲花飘浮的湖面上停了几艘或简朴或华贵的小船,最为瞩目的便是在湖中那艘两层的画舫。
飘蘯的沙幔中,隐隐约约能窥视出一位女子身影抱着琵琶,端正地坐在其中。
湖边,小船上的众人一见佳人身姿皆有默契地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一刻过后,待人声渐渐消去,如玉珠走盘似的琵琶声和女子清澈柔和,风铃般的嗓音便悠扬而至。
见演唱开始,林燕芝闭上了眼,专注地聆听着……
待那女子唱到最后一句岸上郎君如玉至时,才缓缓地睁开眼,心里不期然地想着:难怪秦天安他火急火燎的一定要赶上她这一出唱湖,虽然这首歌唱是女子以湖寄情诉说着对心上人的情意,但配上她那音色如水滴似的滴在人心湖上,一点都不媚俗,反倒惹人怜惜。
好一会儿,久久不能回神的众人这才鼓掌叫好,甚至有的人大喊着:“尧姑娘,再来一曲!”
这时,一高大壮健的男子走出了船头,向林燕芝他们那看了一下,似愣了一瞬,回身向女子耳语几句后又走了出来朗声说:“各位,尧姑娘一天只唱一曲,不过姑娘今日说了,现下各位可以物相赠,若能得姑娘喜爱,便能入内一聚。”
此话一出,不少公子哥纷纷搜刮自身,霎时喊声四起。
“我赠姑娘宝妆阁玲珑赤霞钗!”
“我这有绣锦坊的芙蓉纱!”
“我,千珍楼翡翠宝塔!”
“爷我出黄金万両!”
不知道哪个俗人说的这话,惹得“啧”声连连满场的嘘声。林燕芝也在鄙夷那人,这尧姑娘明显就不是贪图钱财之流,也不知能讨得佳人欢心的会是什么不凡之物?
秦天安瞧着林燕芝时不时的倾身向前,引颈而望,便问:“哦?林公子也想与佳人共聚一时?”
她继续瞧着那头:“我想看何物能入佳人的眼,且看众人这般渴慕,也想看一看有如此才情的姑娘,到底生得怎样的一副好容貌?”
他调侃道:“要是尧姑娘长得并不似天仙呢?”
“二公子,天不天仙的先不说,首先我得先有东西博得机会,但是在下实在是两袖清风得很。”说完还提起袖子摇晃了几下。
秦天安看她这逗趣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早已盘算好,正要把手中的君子扇塞她手里时,秦天泽却已先一步动作。
只见他手里似握着个东西,举了起来。
画舫上的男子一看,迅即回头,与纱幔内的人点了点头,高声说:“那边身着烟灰暗纹头戴镶玉银冠的公子,您手中的物件姑娘甚是喜欢,敬请公子上来一聚。”说完,一艘小舟便均速地向秦天泽这边划来。
众人一听,纷纷扭头不甘心的看向他,却见得他气度不凡,再看到二皇子也同在他身侧,皆猜想此人定也是个什么惹不起的人物,便都只嘀咕几声后再没发出声音。
秦天安却侧头以扇掩嘴小声向林燕芝说:“看来大哥比你更想瞧得佳人,毕竟他也是男人嘛。这下就剩你我二人留在这了,要不你就随我一同去我那些朋友的船上玩乐一番。”
林燕芝耸耸肩头,不置可否。
“林公子,还不随我同去?”这句话却是发至那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下,回过头来的秦天泽。“林公子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职责?”
于是她便赶忙上前,跟了上去,只留下秦天安一人在原地。
“二皇子,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对啊,谁得罪二皇子了?告诉我,我去教训教训他!”
听见来寻他一起玩乐的伙伴们如此说,秦天安笑回:“你要真敢教训他,恐怕最后小命不保的是你,没事,走!咱们玩去。”
而在画舫前头的秦天泽正跟那男子说:“本公子要带一人同去。”
“二位请随小的来。”男子恭敬的引他们进去坐下后就又走了出去笔直的站着。
“公子,姑娘,桌上那道糖藕乃奴家亲手所做,二位不妨赏脸一试。”戴着面纱,穿着月白襦裙的尧杳放下琵琶轻盈而至。
饿极了的林燕芝当即吞食了两块,赞赏之余不忘问道:“尧姑娘怎知在下是女子?”说完还瞥向了被自己缠得平平如板的胸脯一眼。
尧杳语中带笑说:“奴家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姑娘的样貌体形虽勉强能装成同龄男子,但这举手投足间却是明晃晃的告诉了奴家。”
林燕芝恍然大悟:“多谢姑娘提点。”说完又吃了两块糖藕。
秦天泽抿了一口清心茶,无奈的向林燕芝道:“你慢点吃,这又没人跟你抢。”
林燕芝听话地慢嚼细咽,的确没人和她抢,在座的就她一个在吃。
见她一副乖巧模样,秦天泽好心情的给她斟了杯茶:“喝点茶免得噎着。”
林燕芝受宠若惊,上司居然纡尊降贵给她斟茶,推拒的话会不会被以为她不给面子?思及此,她一口气喝完,然后笑盈盈的也给他斟了杯。
尧杳看这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互斟着,喝了起来,好像还乐此不疲,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的是什么好酒,想了片刻,突然走进了里间。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上了锁的锦盒出来,不太确定地说:“公子,奴家这有块墨玉,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秦天泽垂眸,他刚才只是看林燕芝似乎很想上来画舫,才出了头,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正要回绝时,抬眸却见林燕芝正伸长了脖子盯着那个锦盒,他若有所思地问:“你……想看?”
她回:“是有点好奇到底什么玉如此珍藏?”
尧杳依旧在等秦天泽回应。
他凝思过后说:“那便看吧。”
尧杳一副了然的表情,小心取出,双手呈送给他,态度甚是恭敬。
秦天泽拿了玉却不看,只递给了林燕芝。
听她“哦豁”了声,便问:“如何?”
她举起那块雕莲的墨玉就着光线看了会,又呈了回去,回道:“大公子,此玉色泽上成雕功精巧,是人瞧见了都会心喜想据为己有。不过玉看过了,现在在下比较好奇的却是尧杳姑娘的手。”
尧杳当下愣住,问:“我的手?”
林燕芝眨着双眼盯着她的手反问:“在下瞧尧姑娘如此风姿,掌上却起了茧子,心中实在心疼,可是遭到了外头那小厮苛待?”
外头本站的笔直,纹丝不动的男子身形当下顿了顿。
闻言,她眉眼弯了起来说:“姑娘说笑了,这只是奴家常年捣鼓些小玩意,才起的茧子。”然后扬起了声音说,“那小厮也不敢苛待我。”
林燕子听罢颔首,对她的前半句话,心里头却是不信的。
突然想起秦天安那话,便目光灼灼地又问了句:“晓姑娘何不摘下面纱,姑娘的容貌,大公子和我定不会与旁人说。”
尧杳回:“此面纱不能随便摘下,奴家的容貌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瞧的。”目光却看向秦天泽。
他却仿若未闻,说了别的:“本公子实在喜爱此玉……”
“公子拿去即可。”未待他说完,尧杳即爽快道。
秦天泽也不客气,收好了墨玉,然后毫不留恋地转头对林燕芝说:“我们也该走了。”
“啊?就、就这样走了?”她不禁瞪大眼睛讶然问。
见他反倒一脸不解的表情,她又说:“大公子,能跟尧姑娘一聚甚是难得,外面那些公子哥都争不来,您不多坐也不好奇佳人的真容,不想瞧一眼再走吗?难不成您真的……”
秦天泽不解:“真的什么?她刚不说了面纱不能摘。”
林燕芝叹了一口气说:“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有外人在场,对女子不感兴趣这句话她当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幸好及时煞住,不然估计她和尧姑娘的人头就得搬家了。
在回去的小舟上,林燕芝偷偷拉了下秦大泽的衣袖,待他侧耳,即悄声说:“殿下,臣觉得那尧姑娘并非只是歌女那么简单。”
秦天泽学她轻声细语地说:“我亦有所感,只是林大人是如何察觉出来的?”
“臣刚凭着印象比照了一下殿下与二皇子您俩的手,尧姑娘掌上分明是长年练剑才生出的茧子,只是她不欲多说,平白无故的,臣也不好追问。”
听完,他却没了兴趣:“林大人好眼力,不止对本宫和二弟,对陌生的人也能如此注意。”
她趁机表起了忠心:“当然,臣精着呢!况且出门在外,臣得仔细点,免得有人要对殿下您不利。其实刚殿下说要走的时候,臣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就怕这尧姑娘有什么企图。殿下要是生出个好歹,臣也不独活。”
能独活才怪!出门一趟,太子要是发生意外,她这跟在身边的还能好好活着?就算歹徒愿意放过她的小命,太子的老爸老妈肯吗?
此时的秦天泽心中好笑之余也泛起了些暖意,柔和地说:“林大人的拳拳之心,我自然知晓。放心,有我在。”
言谈间,小舟已划到湖边,一艘小船也同时停在了他们的边上。
而另一边,画舫上的男子目送两人后,便转身入内坐在尧杳旁边吃了块糖藕。
还未开口,就听到尧杳笑说:“你这小厮怎么敢跟我平坐?”
男子不应,反问:“太子殿下把墨玉取走了?”
尧杳点头说:“池远你说……她会不会是未来的太子妃?”
池远一本正经:“殿下的心思,你我怎能胡乱揣测。”
尧杳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趣,我瞧着她的机会很大。哎!要不咱们打个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