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接风宴设在了瑶光殿,待他们去到时,席上只得秦天安一个在举杯,他侧头看到他们,嘴角含笑地斜视着,把酒杯往前对着他们抬了抬,再一口饮下,一如既往的风流作派。
不知是那幽转琴声的烘托还是只他一人在这空荡的殿里独自酌飮的原因,林燕芝嗅出了一丝孤寂,她忍不住就多看了他两眼。
他察觉到了,一手托着头,另一手拍了拍自己那仍有空余的座位说:“林大人可要来我这一起坐?”
林燕芝嘴巴才刚打开了一小缝,秦天泽就已经先说:“二弟,注意言行。”转身,抬手轻轻圈起林燕芝的手腕,将她带到了他隔壁的位置,“燕芝,你坐在这先吃点水果垫着,再忍一忍。”
秦天安凝视的目光从林燕芝那张小脸转落到了她被秦天泽握住的手腕上,心中,竟觉得有几分的碍眼,敛目笑着摇头,又是一杯酒下肚。
林燕芝乖巧坐下后,她一边转动手中那根玉白的筷子玩着,一边看宫人们点起殿里一根根的蜡烛,解开一幅幅的纱缦。
坐于一边角落处的乐师配合地换了一首委婉连绵的曲子,这殿里瞬间多了一些情调。
在她终于玩厌放下时,外面也刚好传来了两声叫喊。
“皇帝驾到——”
“皇后驾到——”
殿内众人同时起身,恭迎那对携手同进的帝后。
老皇帝扫视众人,嘴角虽然上扬着,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今日这小宴既是给千城接风的,大家就不必拘礼了,都坐下吧。”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感觉那高座上的帝后二人都投了一丝意味不明,让人不由得屏息以待的目光在她身上。
她悄悄撑大眼皮去看,看到的却是他们目不斜视的往前方看着。
不管了,许是她看错了呢?
很快,菜就上了各人的桌上,不过林燕芝还是未能夹上一筷,因为老皇帝举起了他手中的杯。
这领导举杯,不管你是在啃着山珍或海味,抑或是和另一半传讯吵架,都得先置于一旁,自斟起身把酒杯同样举起。
自上次之后林燕芝就再也没喝过酒,也是馋得很,等老皇帝讲完她无心细听的话后,她就美滋滋的爽快喝下那满满的一杯。
嗯?
奇怪……
她小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皇宫的酒居然掺水了?
这掺得也太过分了吧!
一丁点的酒味都没有!
对酒,不,应该说是正儿八经的水不满意的林燕芝把目标转投到吃的上面。
她喝了一口羹汤,眉头向上动了一下,她再咬了一口牛柳,眉头完全屈起呈八字状。
早知道刚才就吃了千城他递来的焗鸡——
起码是热的。
无奈的她只好啃起那张厚实的大饼。
这时老皇帝又讲话了:“千城,朕今日听到百姓们口传的一件趣事,说你一来盛京就看上了林谏命,要向朕请旨,娶她为妻,可是真的?”
他这话一出,差点就把林燕芝给噎死,她连忙斟了杯水冲下那哽在喉间的大饼,拍了拍胸口压压惊。
秦天泽和秦天安也是怔了一下,只不过秦天泽知道他俩已是结拜为姐弟,很快的,他又神安气定地夹了口菜,吃进去后神色反而不好了。秦天安则是执杯垂眸,用余光去瞄卫千城。
卫千城拱手道:“千城不可能娶林大人为妻,她……”。
“好,朕明白了,朕就说,怎么可能。”老皇帝听到了自己想要答案,就不打算再听他剩下的话。
林燕芝听着皇帝这最后的四个字,心理小小的不平衡了。
几个意思?!
老皇帝又说:“这些年你们辛苦了,边疆苦寒贫瘠,你祖孙俩为朕忠勇镇守,多次击退外敌,眼下那里已不足为惧,可交由他人接手,朕已下旨让你祖父去华州颐养。”
华州两字一出,秦天泽兄弟俩皆抬眸对看了一眼,眼里的了然流淌在了他们的心里头。
“而你,中秋宴后也不必回去边疆,且去南怀替你父亲继续为朕镇守那一方。千城,你,意下如何?”
这看似是一道选择题,然而,能让打勾的选顶却只有那么一个。
“千城自当听从陛下的旨意。”
老皇帝沉吟一声,拍着膝盖,连声说好。
乐声骤然一停,一个个半遮面容,眉目含羞带情的舞姬们盈盈而至,停在中央,小脚挪移,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乐声起,广袖开,随着曲子的变化,她们时而抬手,时而转腰地舞动着,那艳色的衣裙旋转间,吸引了老皇帝的目光却吸引不了皇后的。
皇后此刻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除了看到她身侧的丈夫在瞇眼观别的女子外,还觑见了她的好大儿尝遍桌上的菜后,跟程东低语了几句后,程东便拿来了一汤盅,搁在了林燕芝的桌上……
林燕芝本来见终于有热食还挺开心的,但当那味道从打开了半个指头的盅盖里飘出时,她的笑意就减去了一半,她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挣扎的将它完全掀开后,整张脸就苦了起来。
妈耶——!
又是这黑不溜秋,难喝得要命的汤!
她扭头可怜巴巴地看向秦天泽。
——殿下,能不喝这玩意吗?
秦天泽对她眨了下眼,抬了抬下颔,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乖,喝完它,这个有益。
无法,林燕芝只能一口气干了,秦天泽满意的又叫程东拿了一盘蜜饯给她。
皇后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转头对老皇帝说自己略感不适,想先行回宫了。
老皇帝点头,不久,他深深地看了那领舞一眼后,道:“朕在这,你们只怕还是会拘束。”然后就起身,经过卓松时,瞅了他一眼。
卓松会意点头,接着便看到那舞姬也随着他一同离开。
又换了一曲,这次,舞姬们跳得明显比帝后在时更为用心,时不时的对在场的三名男子抛媚眼,甚至把面纱都摘了,露出了那涂了红的娇艳笑容。
却不曾想,唯一看得入神的只有那看似清冷的白衣女子。
林燕芝在帝后走了之后,便放肆了起来,直接整个人靠在了椅背,看着那些舞姬摇曳生姿,好好的体验了一下昏君卡。
她看着看着,忽见秦天安拎着酒壶,嘴角含春地出现在舞姬当中,那群舞姬顿时乱了脚步,一个个的都想要贴去他那,可他只径直走着,愣是不沾上一点脂粉的来到了她的面前。
被挡住了视线的“昏君”林燕芝不满地伸出手甩了甩:“二皇子,下官观不到舞了。”
秦天安弯下了腰,在她耳边说:“这舞有什么好看的,我见过比这更有意思的舞。”
她好奇地问:“什么舞?”
“这可得问你了,你跳的。”
林燕芝疑惑地想,她什么时候跳过舞了?他是说原主吗?
隔壁桌的秦天泽也来到了她身边,他对程东吩咐了一句,没多久,在场的就只剩下他们四人。
秦天安道:“大哥,父皇已经在防皇叔了。”
“有卫老将军在华州,就算皇叔真要做些什么,都会绕过华州。”秦天泽叹了一气道,“我还是想查明皇叔他这是为何,若是能劝解……”
“大哥你心里清楚的,其实大哥不必烦心,到时你仍然安坐盛京,我会向父皇请命。”
“你这话何意?”
秦天安似笑非笑地道:“历来的二皇子不都是如此?”
“啪!”
突然,林燕芝拍案而起,脸上带着酡红,步履蹒跚地走到了秦天安面前,扯着他的脸:“历来的二皇子都是怎样?快说,快说啊——”
秦天泽低头一看,只见桌上他二弟带过来的那壶酒,盖子都被掀开,横躺在了桌上,他揉了揉眉心。
没想到还是让她给喝上了。
秦天安握住了她的手,把自己的脸解救后,想把她按回椅子跟她说时,她又像个泥鳅般挣脱,游到了卫千城的面前。
“弟弟!我的好弟弟啊!”她踮着身子,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逼得他弯下了腰。
她揉着他的头发,又挠着他的下巴,语无伦次地说:“小二哈,你那些兄弟,姐姐真的没兴趣,姐姐不喜欢那种全是大块肌肉的猛男,乖哈,姐姐会努力给你存点老婆本!不用谢,作为姐姐应该的!就是记得以后姐姐失业了,你要罩着我哈!”
接着,又把他推开了,自己走到了中央,卫千城和秦天泽怕她摔了,一左一右地把她圈了起来。
秦天安则意兴盎然地坐在了桌上,抱臂看着:“燕芝,我刚说的舞,你快跳来看看。”
“舞?”林燕芝歪头想了想,嘻笑道:“好咧!音乐!音乐呢?!”
乐师早就退下,自然是没乐声,她等得不耐烦,便自己干跳了起来,逗得秦天安笑个不停:“好!跳得好!”
她跳的时候多次被袖摆打到脸,她鼓着腮帮子,把双手举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傻笑了一声,竟开始要去解腰带,想把它脱掉。
这下,秦天安不敢再起哄了,立马起身,只是他才走出了两步,秦天泽就已经按住了她,将她拦腰抱起。
秦天泽一边任由林燕芝扯着他的脸,一边哄说:“燕芝乖,我送你回去休息。”
一旁的卫千城狐疑地看着秦天泽的背影,一时间忘了跟上。
秦天泽走到内殿,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走不动了,低头一看,只见林燕芝的手正扒着柱子,嘴里嚷着:“我好困!放我下来!”
他手臂突然一痛,果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放了下地。
好几次他要执起她的手带路时,都被她用力甩开,硬要自己摇摇晃晃的走着,他便只好一路在旁护着,免得她被撞到。
不一会儿,她停了下来,指着床说:“啊哈!找到你啦!”
正要扑上去时,秦天泽一手拉住了她:“燕芝,你的床塌不在这,你继续往那边走。”另一手指了指边上的那道门。
林燕芝低头往他手背大大的咬了一口,唇齿离开时,舌尖也小小地滑过。
又痛又麻的秦天泽呆滞间,林燕芝已自己踢开了鞋子,爬到床上抱着被子睡了。
这时,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的程东,掩嘴笑了一下后,眼里放着精光上前——
“殿下,可要给您准备甲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