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子,道玄真人那里,可还有别的交代?”
莫离一进守静堂,小白便迎了上来,玉脸之上,仍带着一丝希冀。
苏茹心头叹了口气,旁人不清楚,她亦是有了孩子的人,心里头岂会不清楚九尾天狐的痛楚?
若非这种切肤之痛,这九尾天狐的身份,又如何会这般作态?
莫离亦是有几分同情,说起来,对方在这一方天地间,亲族便只剩下那一只六尾白狐了,若是那六尾死了……
他沉吟一番,道:“掌门师伯说了,焚香谷一脉崛起南疆,那焚香玉册乃是得自南疆上古巫族的传承,从焚香谷那里如是得不到,或许,可以考虑上古巫族一脉。”
“上古巫族?”
九尾天狐眸中陡然迸射出惊人的光彩,她喃喃自语道:“是了,巫族一脉,还有巫族一脉的传承!”
她是南疆十万大山迁移出来的巫族,对于那片土地,自然了解极深。
焚香谷既然是得自巫族传承,那她亦有手段寻到上古巫族后裔!
如此,未必不能寻到足以媲美那焚香玉册的法门!
她心中激动,道:“莫公子,苏道友,两位请替我谢谢道玄真人,我尚有要事在身,便不多逗留了,改日定当再登青云山门拜谢!”
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前辈且慢。”
莫离却是出言将她喊住,道:“还有东西要给前辈。”
得了能解决六尾体内寒毒法子的线索,九尾天狐此刻心情极好,她定定的看着莫离,忽然展颜一笑,月貌花容之上,满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笑吟吟的道:“莫公子,难道忘了我与你说的话,不要叫我前辈前辈的,唤我小白便是了。”
小白?
苏茹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暗道这九尾天狐几千年的年纪,竟然让离儿这般呼唤?
莫离当着苏茹的面,不禁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是有两本纯阳功法,道玄师伯让我捎带给你。”
说着话,他自怀中取出了两枚玉简来。
一门法诀的珍贵,足以缔造一个门派,自然不可能记载于书籍之上。
这些玉简,非青云独门的手法不可解开,纵然遗失,旁人也休想得窥半句妙法真诀。
九尾天狐接过,道:“大恩不言谢,日后贵派若是有事,上狐岐山吩咐一声,我等绝不推辞。”
这等纯阳法诀,在她不曾找到媲美焚香玉册的传承前,便等同于六尾的性命。
可以让六尾多撑几年,而每多撑一年,便是多一分希望。
至于说人妖有别之处,只要妖魔化成人形,内里经脉便与人族大同小异,传说女娲本就是妖族,以息壤造人之际,便是以妖族化形后的模样作为参考。
当下,莫离教了她打开那两道玉简的手法,又叮嘱她万万不可外泄,九尾天狐自然是连声应下,随后便急匆匆的离了大竹峰。
望着这大妖远去天际的身影,莫离只觉得心中深深松了一大口气,直到此时,他方才放松下来。
这些时日,连日奔波,接连大战。
先是下山在陆帅那里遭遇万毒门妖人,一场大战好悬没耗尽元气,又遭逢上官策追杀,逃生回山,不过歇息两日,又受道玄真人之命奔赴南疆找回场子,先遭遇朱雀,再焚香谷内一场厮杀,归途中还碰见了鬼王以及他设下的困龙阙阵法。
他这一场历练,虽未经历红尘,少见人间悲苦,然而过程之凶险,面对的敌手之强悍,只怕青云老一辈的强者出面,也未必能够应付的来!
好在,这一切到此,终于是结束了。
莫离浑身轻松之际,耳边忽传来了苏茹幽幽的声音道:
“离儿,她为何要你叫她小白?”
顿时,莫离一个激灵,浑身的警惕再次涌上心头,他看向苏茹,只见得对方美丽的双眸中满是莫名神色,用前世的一句话形容便是:八卦!
“我亦不知。”
他连连摆手解释道:“只是救了她后,这位九尾天狐前辈嫌弃我一直喊她前辈,把她喊的老了,便让我唤她小白。”
“小白……”
苏茹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回想起的,都是那关于狐妖的一个个美丽传说。
而那些传说里,作为主角的狐妖,无不是身居魅惑之能,让靠近她的人沉醉于情爱之中,再难自拔。
“你不会与她……”苏茹意有所指的道。
“师娘!”
莫离眼见得苏茹越说越离谱,终是招架不住。
他道:“旅途疲累,我先回去休息了,还望师娘见谅。”
说罢拱了拱手,也不待苏茹答话,转身便走。
苏茹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背影,颇有几分狼狈模样,不禁掩唇一笑。
她这个弟子,性子惯来是沉稳的,非但天资非凡,道行惊人,为人处世也颇有分寸,想不到,提及这个狐妖便会如此失态。
不过,若是两人真有几分私情……
苏茹想到那狐妖的姿容和九尾天狐的尊贵身份,倒也觉得还算是般配,只是,对方年纪未免太大了些,又有了孩子,便配不上她这名弟子了。
“离儿也不小了,或许,也该为他说一门亲事。”苏茹喃喃道。
若是莫离知道苏茹的想法,保准会吓一大跳。
什么九尾天狐,什么亲事,他可是只想认认真真的修行,又岂会沉迷于男女之事?
《仙木奇缘》
他的目标,是修炼到足够的境界,寻回张三丰,最终踏足长生的地步,逍遥一生。
不过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云门虽是仙门,可是与凡人也并无太大差别,婚姻大事,都要由师长点头,否则,便名不正言不顺。
当年田不易和苏茹便是不被真雩大师同意,直到真雩大师仙逝,才在刚接任掌门不久的道玄真人主导下成婚。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是苏茹和田不易执意为莫离说亲,莫离倒还真不好拒绝。
回到房间内,莫离却是没有再修行。
眼下,一般的修行对他而言,除了能提纯灵力,并无太大的作用,他已然到了上清九重天的瓶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突破太清境。
这需要专心闭关。
不过这一道拦住了无数青云天骄的门槛,却是挡不住莫离。自救出九尾天狐后,他便有了突破太清境的把握,更不必说,如今还得了第二卷天书,破境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之事。
莫离躺在床上放松的睡着了。
他已然许久没有睡觉了,基本上都是以修行代替睡觉。
天下修士多数都是如此,打坐修行,便可以弥补精神,恢复体力。
他睡得很是香甜,恍恍忽忽之间,似乎到了一处宫殿内。
那是一座极宏伟的建筑,宫殿是立在一处云霄上,内里站着无数看不清面容的将士。
这些人各自持着兵刃,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恐怖到难以揣度,饶是莫离现在的道行,都是无法承受住,只能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连路都走不动一步。
就仿佛,这些将士已然不是凡人,而是高居九霄之上的神魔!
“休要惊扰小殿下!”
一道惊人大喝声在宫殿内响了起来,声音中自有一股厚重威严,恍如泰山压下。
顿时,场中一众将士浑身的气势消弭无踪,莫离只觉得浑身舒畅,忍不住抬起头朝着远处看去。
那里是玉阶,通向高台的玉阶,尽头尽数都被云雾缭绕,除了模湖的人影外,什么都看不真切。
只听得那道威严的声音继续道:“小殿下,还请上前来,陛下正等着见你呢。”
莫离下意识的听着他的话朝前走。
一层又一层的玉阶攀登而上。
直到踏过最后一层玉阶,站在高台上,他方才看见了令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那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无边无际,浩大不可尽览。
而夜空之下,则是一张宝座。
一张白玉凋琢的洁白宝座。
没有任何的花纹和装饰,却散发出足以让任何人臣服的皇道威严。
因为那上面坐了一个人,一个穿着衮龙袍,戴着天子冠的人。
漆黑的衮袍上,绣着日月山川,绣着大河星辰,那上面每一道精美的章纹,都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一般。
莫离看不清楚此人的面容,他的脸如同方才所有的将士一般,都被云雾遮掩。
对方的身影并不高大,然而莫离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要顶礼膜拜。
他只静静坐在那里,便如同天地的中心,那背后的无尽夜空,这巍峨高耸的庞大殿宇,方才见过的无数将士,尽数都被遮掩在了他的光芒之下。
他便是这一方天地的主宰!
而在他身侧,则是分别站立着两名金甲大将,一名身材修长,却气息凌厉恍如冲霄神兵,一名矮矮胖胖,却厚重如巍巍泰山!
而在这三者的上空,还盘旋着五头张牙舞爪的金色神龙,龙鳞折射出夺目的金光,纵然收敛住气势,依旧让人心头忍不住的恐惧。
那是蝼蚁仰望苍穹,在磅礴力量下出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这里是到底是何处?!
他们为何要唤我小殿下?!
莫离一头雾水之际,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爽朗温和,带着一股莫名的熟悉亲切,下意识的,他顺着那笑声抬头看去,却见得,在那坐在白玉石座上的人脸上的云雾,开始逐渐涣散。
“离儿,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莫离如遭雷击,那云雾虽然还在,虽然稀薄,他却影影绰绰的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五官。
那似乎,似乎是……
“师祖?!”
轰隆!
天上一道炸雷陡然响起,一瞬之间,莫离眼前的恢弘宫殿,金甲神将,俱都开始变得扭曲破碎。
隐隐约约间,他听见那穿着衮龙袍之人喊道:“离儿,你我终有在天界相见……”
话尚未说完,莫离眼前的画面骤然彻底破碎,什么也没剩下。
“师祖!”
一声大喝之间,莫离突然张开双眸,从床上坐起了身,神色极是疯狂。
“师……师弟……”
他耳边传来一声惊愕的呼唤,却是宋大仁与张小凡二人站在一旁。
他二人看着莫离的模样,往日里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亲切少年,此刻却是满头大汗,风度全无,神色都是紧张与慌乱。
宋大仁忍不住道:“师弟,你……你没事吧,莫不是受了什么伤?”
他知晓自家这位师弟,与他们不同,乃是极得师父师娘甚至是掌门师伯的看重,三番两次派他下山行走,都是处理极为重要机密的大事。
想到对方刚刚回山,就这般样子,定是之前在山下被打伤所致。
“无妨,无妨。”
莫离摆了摆手,心中有几分遗憾,方才那一幕虽是做梦,可是极是真实,便如同亲眼目睹一般。
这还是他历经数个世界,第一次看见张三丰。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只可惜,没能好好与对方说两句话。
“大师兄,小师弟,你们此来所为何事?”莫离压下心中的情绪问道。
“是师娘让我和小师弟唤你来用饭。”
宋大仁仍是放心不下莫离,修道之人,身体健壮,便是他这等道行都百病不生,寒暑不侵,更何况是莫离了。
他关心的道:“师弟,你若是受伤,不必藏着掖着,咱们都是一家人,师父平日里炼了不少丹药,都可拿出来用,通天峰那里也有专门供咱们疗伤的丹房。”
修道练法,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青云门弟子也是人,要游历红尘,要降妖除魔,要与人争夺宝物,又哪里能各个完好无损?
是以青云各峰都有独特的灵丹用于治伤修行,通天峰那里更是设置有丹房,以此来护佑众弟子周全。
千年大派,正道魁首,底蕴又岂是等闲?
“有劳大师兄费心了,我当真无事。”
莫离不欲将方才的事与两人说,毕竟那梦境着实离奇,况且,他这样的道行,被一个梦搞成这般模样,传出去岂不丢人?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自床上起身,穿好衣物,道:“大师兄,小师弟,咱们这便走吧,总不好叫师娘久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