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
打赢了这一仗,陈颦儿终于可以再回到京城了。然而这次身边却没有了陈虎岩,虽然来时路上他们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可有陈虎岩在身边,陈颦儿总会觉得莫名的安心些。但好在如今,有赵雪池陪着她,她也不至于孤单到无人说话。
赵雪池和陈颦儿并肩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颦儿,你回去以后,就可以去见送你玉樱花的人了,是吗?”
陈颦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那...颦儿,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吗?”赵雪池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般地开了口。
陈颦儿猛地想了起来,是李少惟的事。怪不得阴阴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京了,赵雪池非拉着她来这边聊天。“雪池姐姐,我记得的,放心吧。等回去我就安排你们见面。”陈颦儿嘿嘿一笑,用胳膊肘碰了碰赵雪池。
赵雪池罕见的红了脸。在陈颦儿的印象中,赵雪池一直是一个洒脱不拘小节的女战士形象,这一红脸,倒是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京城。郡王别苑。
杜枕河和余年站在别苑门口,抬头看着那块牌匾。
“是父皇亲手写的。”杜枕河解释道,“我的太子府都是我自己写的。”
余年犹豫地看了一眼杜枕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走吧,进去吧。她也等急了。”杜枕河没有看余年,径直踏入了府门。
一进门,竟没有任何人来迎接抑或指引带路。庭院中只有他们二人的身影。过了半晌,方才有个年长侍女从长廊里走了过来。“太子殿下久等了,郡王身子有些不适,别苑内下人本就少,全都去伺候了。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讲完后,转向余年微微行了礼,“公子。”
杜枕河来前便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此刻看上去更是面不改色,连半分不耐烦都没有。“姑姑言重了,郡王本就是我的长姐,长姐身子不适定为重要些,我等些时候无妨。不知长姐现在好些了吗?”
“郡王殿下已经在雕花厅候着了,宴席也已备好,请太子殿下和公子随奴婢一同前往。”
弯弯折折走了近半刻钟,便看到了一个清新典雅的厅堂。说是厅堂,实则建在湖边,模样像一个大些的亭子,只是四周都垂着青色的帘子,将其围绕起来。杜枕河二人踏了进去,看到杜枕月一人坐在厅中,厅中一共只摆了三副宴席,每人一张小桌。又因天色较暗,每张桌旁都摆了些暖色的灯笼,显得整个雕花厅亮堂不少。
杜枕河微微一拜,“长姐好雅兴。”余年行了大礼,“草民拜见郡王殿下。”
杜枕月提起嘴角笑了笑,可眼神丝毫没变,她看向余年,“余公子免礼吧,早就听闻你大名了,京中赫赫有名的少年才子。”接着才看向杜枕河,“太子殿下,你应该叫我尚温郡王。”
杜枕河不动声色地接道,“是本殿下疏忽了,尚温郡王。”杜枕月点点头,“你我姐弟也是多年不见了,快入席罢。余公子,你也坐。”
待二人坐定。杜枕河先开了口,“郡王设宴,只有我二人赴约吗?”“太子殿下见笑了,本王只邀了你们二人,何谈只有二字?”
这一开腔,便是十足的火药味。余年在一旁看着两个长相酷似的姐弟俩互相虚情假意,话中字字带针锋,忍不住同情起自己的境遇来。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一起来,这郡王分阴一个女版的太子啊,难道要一晚上在这里看他们二人斗嘴吗,我还不如在家睡觉......
“余公子,在想什么?”杜枕月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向余年。余年心中一惊,惯性般的抬眼看了看杜枕河,他仿佛复制版地一样,脸上挂着和杜枕月一模一样的笑容,同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我...我有些饿了..”余年僵硬地开了口。
“啊,是我招待不周了,我们边用席边聊吧。”杜枕月挑了挑眉,欣然说道。
杜枕河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鱼肉,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郡王怎么突然回京啊,是封地有何事吗?”杜枕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酒,“无事,只是听说父皇病了,我也多年未回京,便回来住些日子,好向父皇尽些做女儿的孝道。”杜枕河又将夹起的鱼肉放了回去,“郡王一切安好,本殿下也就放心了。”“太子殿下大可放心,本王向来一切安好。”杜枕河话音未落,杜枕月便接了上去。
余年正在埋头吃饭,听着二人的话手中冷汗直冒,不小心便被呛到了。
“余公子,是饭菜不可口味吗?”杜枕月再次用笑眯眯的表情问向余年。余年不抬头都知道,对面那张复制的脸也一定在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真不愧是一家人......
“郡王误会了,是饭菜太好吃,我吃的有些快了。”余年尽量恭敬地说道。
“那就好,本王生怕落个待客不周的坏名。”杜枕月笑着说道。
余年感觉后背更凉了。这鸿门宴啥时候结束啊......我还派人去打听了陈颦儿的消息,此刻应该有回复了,但愿是好消息。
“余公子又在想什么?”杜枕河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余年冲杜枕河瞪了瞪眼睛,这个杜枕河,就喜欢煽风点火。“回太子殿下,我在想,这鱼,是什么鱼,怎么如此好吃。”
杜枕月道,“余公子爱吃,便可常来郡王别苑吃,这里有的是。”
余年默默扶额,“郡王殿下不必了,草民吃多了鱼会过敏。”
“哦?你是在拒绝本王吗?”杜枕月将身体微微倾向余年。
余年立刻起身,跪下道,“草民愚钝,说错了话,望郡王殿下不要怪罪。”
杜枕月也起身,亲自扶起了余年,“本王在说玩笑话,余公子切莫当真了。”
坐回席位,杜枕河继续开口,“郡王多年不回京城,这别苑倒是依然收拾地如此雅致。”
杜枕月笑道,“太子殿下谬赞了,本王一时不回京城,又不会永远不回,这别苑自当是时刻收拾着的。”
又开始了。余年巴不得捂住耳朵不听这两个笑面虎的对话。讲道理,若不听他们对话的内容,只看表情和这氛围,还真会以为是多年未见的姐弟俩在叙旧。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一晚。终于,杜枕河起身道,“与郡王谈天说地,甚是愉快,可这夜也深了,不便打扰郡王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余年也恰到时候地起身,一起告别。实则腿都坐麻了,站也站不稳,一不留神向前踉跄了一步。
“哈哈哈哈,余公子幽默极了,不知可愿再多留着时辰陪本王聊聊天。”杜枕月也起身,靠在柱身上,显然有些微醺了。
余年低着头,表情痛苦极了,“郡王,草民家中还有事,就不便多留叨扰了。”
“夜这么深了,不知余公子家中还有什么事?是有美娇娘在苦等吗?”杜枕月走近余年。
余年不动声色退了一步,“郡王笑话了,哪来的美娇娘。”
“那为何不能陪陪本王?”杜枕月步步紧逼。
杜枕河扶了扶余年,解围道,“郡王莫要再打趣余公子了,余公子面皮薄,也有些醉了。我们便一同回去了。”
杜枕月的脸微微泛红,眼睛却亮晶晶地,低头和余年对视,“那就不强留余公子了。”
酒气和温婉香气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让余年一时间有些晃神。
杜枕河和余年一起出了郡王别苑。分别时,杜枕河怪异地拍了拍余年的肩膀,道了声保重。余年来不及揣摩其中含义,上了马车便吩咐尽快回府。他很着急,想知道陈颦儿的消息。
雕花厅里剩下了杜枕月一人。她没有吩咐撤去宴席,只是一个人静静坐着。夜里的风吹起了垂幔,微微吹动着杜枕月的鬓发,她清醒些了。
果然,之前是小瞧了这个弟弟。可是他身边的那个余年,倒是有几分意思。
往常男子,见到她时少有能移得开眼的,不是与她没话找话,便是千方百计引起她的注意。可这个余年,却一副对她避之如虎的模样,甚至连正眼也不瞧她几眼。真是有趣。如若不是他对杜枕河万分忠心,那便是有断袖之癖了。
杜枕月咧嘴笑了笑,给自己续上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余年刚刚下马车,便一路小跑进了府。派去打探的人应当已经将消息送回来了。
回到房间,果然,桌上放着打听回的消息。余年将那薄薄的一纸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展开。
陈颦儿挂帅,击溃梁军。大胜。阴日班师回朝。
一行短短的字,余年长舒了一口气。没事,没事就好。他没有料到陈虎岩的突然离世,陈虎岩在,必会保陈颦儿安危。可如今他不在了,这小丫头竟能撑起一片天。万幸,她安全回来了。万幸。
余年打开房门,让夜里的风吹了进来,他将这张纸贴在心口,放松的笑了。
月光皎皎,给这个偌大的京城,都镀上了一层少有的宁静。
班师回朝。余年笑着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