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郁是火鸡卫视的台柱子,她的《卢郁访谈》在业内口碑很好,收视率也非常高。
这一期,她受邀来到刚刚进入内地市场没多久的徐福记,采访徐家四兄弟,发掘他们的创业故事。
一大清早,徐福记公司门口就拉起了大横幅和充气拱门,徐家四兄弟带着公司里面的一群骨干成员,在门口翘首以盼。
九点整,火鸡卫视的采访车从王新路尽头驶来,徐镨见了车,便亲自带着人来到路边等候。
卢郁身材纤细娇小,穿着一身翡翠绿色的丝质旗袍,手里拿着话筒,十分优雅地从采访车上下来。
“欢迎卢小姐位临徐福记指导工作。”
徐镨点头哈腰,十分热情。
卢郁穿着高跟鞋,站在徐镨的身边,个头虽然比比他要矮一些,神情举止却是高高在上,就如同一只傲视群鸡的凤凰,只见她微微昂起头,跟她所在的电视台的台标似乎如出一辙。
面对徐镨这个身家数亿的大老板,卢郁面不改色,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你好,徐总,今天我们《卢郁有约》来做节目,没有打扰你们工作吧?”
徐镨赶紧摆手,语气谦卑:“哪里哪里,能够接受贵台的采访,是我的荣幸,更是徐福记的荣幸。”
卢郁挑了挑眉毛,嘴角带着几分得意和自矜:“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来,我先带各位去参观一下公司。”
卢郁一行人跟着徐镨开始在厂区里面到处走动,徐镨也开始给卢郁说起了徐福记的历史。
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徐家四兄弟徐镨、徐乘、徐沆与徐梗就曾于台岛街头卖糖果和蜜饯。
那时候,他们没钱打广告,只能在送货时带上一块抹布,把货送到商店后主动替老板擦柜台、整理货架,以此推销商品。
一来二去,当地老板便认可了四兄弟和徐记食品。
在岛内卖了十四年,徐记食品也逐渐被业内誉为“金字招牌”。
但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台岛经济发展萎靡,加上原材料价格和人工成本上涨,导致徐记食品的利润越来越低。
一九九二年,靠着政策支持,四兄弟跑到莞城的榴花塔下租了块地搭建工厂,从事糖果贴牌加工,再将产品出口到其它国家,从中赚到了惊人的利润,生意也因此越做越大。
两年之后,四兄弟便注册了“徐福记”商标,打算将出口转为内销。
从商标开始,徐福记似乎就有意和春节联系在一起。
借着春节喜庆的档口,徐福记推出了新年糖,主喜庆福气。
凭借新年糖,徐福记一炮而红。
一九九七年,徐福记销售额突破一亿元,终于算是在内地闯出一番名堂,站稳了脚跟。
卢郁听完了徐家四兄弟的创业故事,不禁盛赞道:“你们在台岛发展了十四年,现在又响应国家号召到莞城来设厂,帮助莞城发展经济,带动就业,真不愧是爱国商人。”
徐镨笑容灿烂,故作谦逊地说道:“爱国商人这个称号我受之有愧啊。我作为炎黄子孙,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卢郁显然对徐镨口中的这个故事非常感兴趣:“徐总真是太谦虚了,你们来大陆设厂,带动了就业,发展了经济,增加了莞城的税收,提升了人民的生活水平,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我相信大家都会支持你们的,徐福记这样的良心企业,越多越好。”
“都会支持我们?这可不见得。”
徐镨此刻脸上故意装出几分无奈和落寞的表情,当着卢郁的面,他苦笑起来:“虽然我满腔热血,到内地来创办工厂,支持国家经济的发展,但是内地有些人,却把我们视为洪水勐兽,不仅不欢迎我们的到来,还帮着国外的同行来欺负我们。说实在话,我们颇感心寒啊。”
卢郁听了,顿时脸上浮现出义愤填膺的表情,严肃地追问起来:“怎么会呢?国内还有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恨了!难道这对你们造成了经营上的困难?”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徐镨便不再绕弯子:“确实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徐福记想要快速发展,商业上的兼并和收购是必由之路。我们最近看上了一家国内的公司,本来想着大家都是同胞,应当守望相助才对,可我们开出的价格明明比外资高,可对方最终还是选择了与外资合作,让我们无功而返。”
卢郁顿时一脸惊讶地表情:“真的吗?我不信!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呢?内地和宝岛同宗同源,按道理来说你们来内地创办企业,内地的同行们更应该伸出援手才对,毕竟我们都致力于国家的复兴。更何况你们开的价格还更高,于情于理也应该跟你们合作啊。难道那家公司崇洋媚外?”
徐镨激动地说道:“这都不止!当时为了说服这家公司跟我们合作,我跟我弟弟还专门去他们公司当面谈,结果你猜怎么了?”
卢郁忍不住好奇:“发生了什么?”
只见徐镨声音都抬高了八度:“我们居然被骂出来了!就铁了心要跟外国合作,来打压我们本国的产业!你说这气不气人?他们这还配称炎黄子孙吗?简直就是背祖忘宗啊!”
听到这话,卢郁也是忍不住义愤填膺骂道:“没想到马上都要二十一世纪了,国内居然还会有这种不公平的现象发生,我们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地报道出来!一个公平的商业环境,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是不容忽视的,徐总你放心,我们电视台一定站在公平公正公开的角度,为你们这样的爱国企业发声。对了,你们说了这么多,说的是哪家公司?”
徐镨说:“这家公司叫食锦记,一家位于白云市的糖果公司。”
“好的,我们回去之后会对这家公司进行深入发掘,跟踪报道。那么本期《卢郁有约》到这里就结束了。非常感谢徐总接受我们的采访。观众朋友们,我们下次再见。”
采访结束,卢郁把手里面的话筒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并且示意所有设备关机,然后问徐镨道:“徐总,你对这个采访可还满意?”
徐镨大笑着上前握手:“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看来请你们过来实在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你们也辛苦了,这样,我们去莞城烧鹅总店,我请你们吃饭。到时候费用也一并跟你们结了。”
眼看着马上要拿到一笔不菲的酬谢金,卢郁的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
“徐老板太客气了。”
吃了饭,收了红包,卢郁等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没过几天,访谈节目上线,与此通知,各类金融商业报纸杂志上面也刊登了相关报道,引发了社会上热烈的讨论。
食锦记就在这样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出了名。
白云市一中。
中午放学,陆逸明和时清雪刚刚准备一起去食堂吃饭,曹静雯就拿着一份杂志来找时清雪。
“小雪,出事了!”
杂志上面刊登了关于食锦记的报道,内容更是劲爆,几乎指名道姓地在骂苏芸谨崇洋媚外,宁愿亏钱也要把公司卖给外国人,而不是与同胞合作。
最近几年,随着许多被外资收购的许多民族品牌消失不见,夏国的民众渐渐地就对外来资本势力充满了警惕和戒备,乃至敌意。
诸如中华牙膏、北冰洋、华丰方便面,还有熊猫洗衣服等等国有品牌彻底退出市场,类似的收购桉变得越来越容易戳动到民众那敏感的神经。
尤其是火鸡电视台关于食锦记的专题报道,本身就带有强烈的倾向性,一下子就把苏芸谨塑造成了一个反派角色。
看着新闻里的冷嘲热讽,时清雪便气得毛都快要炸了:“他们怎么能这样说我妈妈!”
陆逸明神色凝重地拿过杂志,看完报道的内容之后,更是眉头紧锁。
时清雪还只是为苏芸谨打抱不平,陆逸明却从这则新闻中看到了更多。
“看来是有人要在背后搞事情啊,这下子麻烦了。”
舆论战,本身就是商业竞争手段的一种。
而老百姓偏偏又是最容易扇动的一群人,这件事情一个处理不好,食锦记的名声怕是要迎风臭三里,到时候还搞个屁的品牌战略啊。
正当陆逸明陷入沉思之际,他口袋里面的手机响起了铃声。他掏出手机来看了看号码,便对时清雪说:“是你妈妈打过来的。”
他才刚刚看了报道,对于苏芸谨找他的原因,也能猜个**不离十。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苏芸谨就在电话里面对陆逸明说:“小明,出大事了,我们食锦记和费列罗的交易,被人搬上报纸了!”
陆逸明安抚苏芸谨道:“阿姨,我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你稍安勿躁。”
苏芸谨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好,我现在马上到你们学校门口了,你跟小雪出来吧,我们回去商量一下。”
“好的。”
挂掉电话,陆逸明对时清雪说:“阿姨让我们回去吃饭。”
不明情况的曹静雯看向两人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你们两个不是吧?进展这么快?都开始你们我们了?还回去吃饭?你们不会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吧?”
时清雪嗔了好朋友一眼:“你说什么呢?陆逸明说的肯定是这个报道的事呀。”
陆逸明也解释说:“是这个报道的事情,刚才阿姨打电话过来,是要找我讨论一下食锦记目前面临的这个问题,以及食锦记要怎么应对,顺便吃个饭。”
听陆逸明这么解释,曹静雯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进展这么快,都已经同居了,那我岂不是大一就得帮你们看孩子?”
“你胡说什么呢?是不是讨打?”时清雪伸手去打了曹静雯一下,说道:“那我们先走了啊。”
“拜拜。”
走出学校大门,上了苏芸谨的车,陆逸明还没说话,苏芸谨便拿起副驾驶的一沓各种报刊杂志扔给陆逸明,沉声说道:“你看看。”
陆逸明接过来,发现这些都是各家媒体对于食锦记的报道。
毫无意外,这些报道都是以卢郁的采访为基础,深入挖掘食锦记的各种负面新闻编造而成,其中甚至还有时财将转移财产,以及陆逸明为了追求时清雪买下食锦记股份之类五花八门的花边。
“好家伙,还真是全。”陆逸明随便翻阅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抹黑人的手法,相当专业啊。”
苏芸谨黑着脸说道:“你怎么看?我怀疑十有**是徐福记干的,毕竟最近一段时间有可能整我们的也就他们了。他们那天不是说了我会后悔的吗?我估计这就是他们的招!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明明就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商业交易,怎么就上纲上线,往爱国身上扯了?”
陆逸明也是摇着头吐槽道:“他们要是真爱国,倒是拿出真金白银来收购啊,难不成白嫖同胞就是爱国了?”
苏芸微轻哼道:“就是!”
随后,她哀叹道:“现在消息满天飞,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回去再说吧。”
虽然明面上,这仅仅是几篇报道,在陆逸明生活的那个年代,可以说是代笔软文。但是放在如今这个互联网还不发达,消息传播比较单一的时代,这些报道对于食锦记来说,是致命的。
信息获取渠道单一,会让群众对获取的信息保持深信不疑的态度,尤其是极具公信力的电视台和报社等媒体机构。
信息获取速度较慢,会导致信息在群众之中口口相传,延长发酵时间。
信息获取总量少,群众们对信息的珍稀程度远超想象,反复咀嚼,造成更大范围传播和更深层次解读。
如此种种,对于食锦记今后的应对,都是生死攸关的考验。
回到时清雪家里,时财将和苏芸微都在,而且很显然他们也都已经注意到了相关新闻报道。
“陆逸明你来了啊。”
陆逸明进来打了招呼,便开口道:“今天阿姨找我过来,是讨论一下最近出现的跟食锦记有关的报到的事情。”
时财将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些新闻我都看了,这只是一件小事吧,有必要特别关注吗?做生意嘛,哪有不挨骂的,等过几天就好了,又不会少块肉,就由着他们骂呗。”
陆逸明微微摇头,说:“时叔叔,话不能这么说,这件事情看似不大,实则对食锦记来说,生死攸关。”
一听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苏芸谨当即就坐立不安:“陆逸明,你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危言耸听了吧?报纸上面有人骂我们两句,难道还真能把食锦记给骂到破产吗?”
陆逸明看向坐在一旁的苏芸微,问道:“小姨,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