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种情况,江翊别无选择。
他拖着行李,转身离开高铁站,乘坐出租车,返回医院。
江翊不熟悉S市医院的环境,医院安排护士在门口等他。
护士直接领他去了急救室。
江翊的步伐很大,女护士小跑才能跟上。
“现在患者情况怎么样?”
“手术后三个小时就出来了低热抽搐的反应,半个小时前陷入休克,呼吸骤停,目前人在急救室,王主任正带人进行抢救。”
江翊点头,走进更衣室。
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手术服,江翊走进急救室。
“滴——”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预警声。
患者心脏骤停。
江翊瞳孔微缩,迅速作出判断。
偏头对身侧的护士说:
“准备除颤。”
“好。”
护士推开除颤仪,调好数据。
“除颤第一次,充电两百焦。”
江翊接替已经大汗淋漓的王主任,以每分钟一百次的速度摁压,继续给患者做心肺复苏。
“充电完毕。”
女医生接过电极板,一块放在患者胸骨右缘第二肋间,另一块放在左腋前线内第五肋间。
“clear!”
电击除颤。
江翊紧跟着用力摁压,继续做心肺复苏的同时,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心电监护仪上,眉头深深皱起。
数据异常。
江翊偏头吩咐:“加一支肾上腺素。”
“好。”
女医生听命。
配针。注射。
“肾上腺素一毫克注射完毕。”
急救室里的温度很低,可江翊的额头和鼻尖上,还是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第二次除颤,准备。”
旁边的护士和女医生有条不紊地配合着。
女医生还在实习医生。
第一次参与抢救,情况就这么激烈,她整个人都格外的紧张。
尤其王主任还是医院里德高望重的前辈。
平日里不苟言笑,训犯错的实习生,更是毫不留情。
她就更加紧张。
直到江翊进来……
学医的就没有人不知道江翊的名字。
出身医药世家,医学天下。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所经手的所有手术,就没失败过。
简直就是所有医学生心目中的神话。
有他在,无疑是一剂最好的强心剂。
“除颤第二次,充电两百焦。”
“充电完毕。”
“clear!”
重复之前的动作,女医生配合着江翊的心肺复苏,进行电击除颤。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急救室无影灯打下的白光,此刻显得异常惨淡。
江翊呼吸有些紊乱,手上的摁压力道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来多,豆大汗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滑下。
“滴———”
一道刺耳的警报声。
心电监护仪上,生命特征起伏的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
不再有任何起伏。
急救室里一片静谧。
两分钟后,江翊才脱力般地往后退了一步。
“抢救失败,宣布死亡时间。”
旁边的医生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声音沉痛。
“死亡时间xx年xx月xx日23时17分15秒。”
医护人员围成一排,郑重地向死者鞠躬默哀。
手术室外,急救室的大门打开,江翊缓步走出来。
作为主刀医生,他需要向患者家属说明情况。
急救室外的走廊上,患者家属来了不少。
男男女女数十人聚在外面。
见医生出来,一窝蜂地涌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医生,我是患者的女儿,父亲他怎么样了?”
“医生,您别理她,来争家产来!她早就被老爷子扫地出门了,我是患者的儿媳,给他们家生了孙子的,您跟我说,老爷子救活了吗?”
“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爸早点儿死啊!”
“你怎么跟你嫂子说话的……”
“……”
江翊冷冷看着面前这群患者家属。
眼瞧着在不知道患者生死的情况下,他的这群子女因为遗产非配的原因,就要在医院门口大打出手。
江翊就觉得万分讽刺。
他懒得搭理这群争吵不止的人,目光落在不远处头发花白,呆坐在长椅上的老人。
似乎是对儿女的反应寒了心,老人浑浊的双目里,蓄满了眼泪,不断失望地摇头。
她瘦小佝偻的身上穿着件打着补丁,成色老旧的紫色呢子外套,和她光鲜亮丽的儿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一步步走到了江翊面前。
“医生,我家老头子怎么样了?能活吗?”
担心老人承受不住刺激,江翊伸手扶住老人的双臂。
虽不忍,但还是如实告知道:“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抢救四十分钟,除颤十余次。
他们真的尽力了。
出乎江翊意料的,老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除了怔了一瞬后,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类似欣慰的表情。
她轻声呢喃道:“走了好走了好,走了就不用再受罪了。”
话虽这么说,老人布满褶皱的脸上还是滑下了两行浊泪。
做医生的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江翊心里还是忍不住触动。
他无心参与病人的家事,说了句“节哀”,便转身离开。
走出没两步,江翊扭头就看到那群儿女,将瘦小的老人围在中间。
父亲尸骨未寒,他们就吵吵嚷嚷地要求母亲分配遗产。
苏萌虽然没有参与这场抢救,可听到急救室门口有人闹事,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走廊的拐角处,江翊背倚着墙,眼神厌倦地看着不远处的闹剧。
感觉到身边站了个人,他也没有回头。
她是担心患者家属闹事,江翊会出事,才过来的。
不想,她表哥一点儿事没有,那边的患者家属不见任何伤心,还乱做了一团。
苏萌远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什么情况啊?”
江翊没说话,只问:“你觉得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亲情和道义重要吗?”
苏萌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江翊讽刺地笑了下,摇摇头,直起身朝反方向走去。
之前送老赖头去医院的时候,阮茶茶就告诉他——
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他那时还不信,现在却有几分信了。
时间太晚了,回A市的高铁票也没有了。
江翊只好放弃返回A市,第二天再赶回来的决定。
打算等第二天研讨会结束后,再提前一晚回程。
只不过,他没想到,变故会出现的这么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