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冷笑声不断,韶云惊出一身冷汗,脑海中开始怪相横生,似乎能看见许多小精灵。
像流星一样从眼前不停地划过。
槐树枝上哗哗的响动,光秃秃的枝丫间有许多黑影在动荡着,蝙蝠绕着树杆灵巧地飞翔着,韶云看向树梢,天空一片黑暗,似乎有一对眼睛闪着绿光正对着自己。
那冷笑声正是从那双眼睛中发出的,韶云想到张大爷刚刚说起的人变鸟飞的故事,心神有些恍惚,似乎眼睛中的影子真有一张紧俏的脸。
万点碎光萦绕着,婀娜的身姿,配着一对雪白如玉的胳膊,在夜风中煽动着。花色的肚兜亮着奇异的香气,让周围的蝙蝠在身边盘旋不已。
韶云觉得自己是中邪,脑海中想着咬破中指就能清醒过来,他使劲地抬起右手,却怎么也举不到嘴边,他的眼前晃着的是那一对美丽的眼睛。
长发飘飘,红衣飞岱,雪白亮眼的光泽似锦鲤穿过碧波剪碎的亮光。
树枝还在窸窸窣窣的摇动,许多精灵一样的光点,幻化成各色的小动物在树梢上穿行乱舞。
韶云心中一急,猛地用力把手指举到嘴边,用力一咬,吃疼,眼前的幻境消失。
韶云镇定下来,摸出腰间的竹箭,再次凝视着槐树枝上影子。
再没有先前的奇异幻觉,怪笑声也时有时无,他对着树梢上的影子,打出一支竹箭。风声带着箭射到那片黑影上,嘎呜一声悲鸣,扑棱棱一只怪鸟从槐树梢上飞走。
夜还是一样的黑暗,星光透过树梢洒下来,韶云用力晃动了一下老槐树的树干,上面又是一阵响,好几只小鸟匆匆忙忙地飞离了槐树的枝干。
离开槐树,走近自家屋后小道,此时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的灯火,透过虚掩的房门射出来,经过屋后,二燕子吊死的那棵老榆树时,韶云有些毛孔发涨,头皮一惊一乍的。
一个人迎面走来,肩上扛着麻袋。
“谁?”
韶云以为又是幻觉,大声喊着。
“我二胆子,怎么听着像是韶云哥呢。”
二胆子的头从压着的麻袋中伸出来说道。
“二胆子,这么晚了你扛得啥呀,吓我一跳。”
韶云听出是儿时的玩伴二胆子,紧绷的心一下子就落下了。
“嘿嘿,还真是韶云哥,下午我还到你家问呢,不知道你咋放假了还没有回家,我要结婚了,袋子里是刚刚买的东西,要弄到新房子里去。”
二胆子把肩膀上的麻袋放下来,就站在老榆树下和韶云聊了起来。
“你结婚?是真的吗?”
韶云的眼睛瞪得好大,非常吃惊地问道。
“那还能诓你,我正准备请你喝喜酒呢,嘿嘿,我不念书,在我姐那边找事情做,我奶奶快不行了,要我结婚给她冲喜,想看着我成家,她才能闭眼。”
二胆子一见面就跟韶云唠叨自家的事情。
“你奶奶怎么啦?生病了吗?你的婚事啥时候的事情?”
韶云一脸诧异地问道。
“我奶奶得病了,不能吃喝,瘦的皮包骨头。眼看着就不成了,我后天就结婚,媳妇是张庄的姑娘,叫秀娥,听说长得好看,我还没见过呢。”
二胆子一说到他奶奶,眼睛红红的,因为他的奶奶最疼他。而说到秀娥的媳妇,就嘿嘿地笑,好像好看是他最想表达的意思。
韶云静静地听着,让二胆子说完,才追问道:“你的新房不在老宅子吗?啥时候盖了新房,你扛着的东西是什么?要我帮忙吗?”
“我爸爸年前就给盖了新房,就在后面不远,你还没有去过呢,我这袋子是彩色的金纸条,吊在卧室的顶上用的,一个人还真不好弄,韶云哥,你吃饭了没有,先回家去,然后再过去帮我吧。”
看着天色已晚,二胆子倒是担心韶云饿着。
“先到你的新屋吧,我刚刚在张大爷家吃过,忙完了回家。”
想到二胆子的婚期临近,韶云觉得还是先帮他弄新房子,晚点回去不打紧。
两人离开老榆树,扭头往二胆子的新房走去,这时,老榆树上,一阵咯咯的笑声传来,听的人毛骨悚然。
二胆子向来胆子大,回头呸了一口唾沫,没有理会,径直领着韶云往前走。
“韶云哥,你刚刚听见笑声没有?是个女的。”
二胆子走近韶云问道。
“有笑声,我怎么没有听见,不会是风刮着树枝响吧,别疑神疑鬼的。”
韶云心中犯嘀咕,自己确实没有听见笑声。
身后的老榆树上,再次有了响动,风刮在枯枝的梢上,嘶啦嘶啦地响,似乎是一个女孩在黑暗中大哭,但只哭了几声便停止了。
仿佛有一只大手堵住了她的嘴巴,突然一道绿光淋漓的火花,撕裂了黑暗的幕布。那道绿火在枝丫间跳跃着,发出唧唧的声响。
身后发生的一切,韶云和二胆子并没有看见,两个人进了新房,打开灯,敞亮的三间瓦房在眼前豁然一亮,屋顶是字梁,都是芦苇秆做的顶,有些幽暗,四面墙是白石灰抹刷的墙面,在灯光下,却特别的亮眼。
“韶云哥,这新房子还成吧?再把卧室的顶上,用金色的墙纸搭起来,就更好看了。”
在自己的屋里,二胆子有些兴奋,像个炫耀的孩子,在韶云面前,脸红红的激动。
“恭喜你,二胆子,终于有了新家,媳妇进门,你就是一家之主,生儿育女,好日子来了。”
韶云由衷地替玩伴二胆子高兴。
二胆子嘿嘿地笑着,挠着后脑勺,开心地笑。
两个人动手布置新房。
老榆树下的动静不小,几个绿色的火苗,翻滚着落在地上,滚圆的火球在周围的菜地上,跳崖似地忽上忽下滚动着。
老榆树的边上有个很深的水塘,塘边长着一簇簇蒲球草,早就干枯了。
那火球像有血有肉的小动物,发出一串串的叽叽声,最后落在塘边的枯草上。
空气中,立即弥漫着各种燃烧胶片的焦糊味道。那火球啪啪地炸开,一大片枯草被烧成了灰烬。
袅袅的白烟在夜色中上升,与黑云衔接,似乎有一道亮闪在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