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徵微微攒眉,没有言语。
只是淡淡一瞥,萧嘉禾的脸色便微乎其微变了,垂下眼,不敢再说话了。
晏晚晚快步上前将缃叶扶起,错眼间,两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
晏晚晚低头,就瞧见了缃叶裙角边,那架屏风的底座处隙开了一条缝,她狐疑地蹙起眉,探手过去……
“夫君!”她突然惊唤了一声。
言徵闻声上前。
“你快看!”晏晚晚抬手指着那一处。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也蹲了下来,顺着那道隙开的缝摸索了一番,寻到了一处凸起,按了下去,那底座下方,从那隙开的缝处陡然就弹出了一个暗格来。
暗格里头有一个暗色包袱皮的包裹,言徵怕是也想到了什么,没有犹豫,将那包袱取了出来,揭开一角看进去,果然是他以为的那样东西——官银,都是延和元年的,拿在手上有些沉手,应该就是二百两左右,正是他们来雪柳庄要找的东西。
这算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们先回轻梦小筑收拾着,我去找安明兄说点儿事儿!”言徵将那包银子重新裹紧,站起身来。
晏晚晚自然知晓事关重大,点头道,“你去吧!”
言徵颔首,转身疾步而去。
晏晚晚扶着缃叶站起身来,两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约而同悄悄吐出一口气。
晏晚晚在从焦四那里听到那些话时就料到他所指的正是言徵他们要找的东西。那些东西落在她手里远没有在喑鸣司手中有用,所以,她得想法子将东西送回他们手里。可得想个妥帖的法子,将她自己择出来。
洪玄知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托到焦四手中,自然是因为他是可以信任之人,焦四也确实是。他本是想要亲自将东西交到缃叶手里的,可是事情变化得太快,他为求稳妥,这才兵行险着。即便如此,他也定不会在确定她们住到这间房之前就将东西放进来,而在他们住进来之后才多出来的东西,只有这架屏风。
陆衡和言徵方才出去了,萧嘉禾睡着了,其他几个人,晏晚晚神不知鬼不觉点了他们的睡穴,让他们美美睡了一觉。
毕竟,几乎一夜没睡,撑不住睡着了实在再正常不过,没有引起半点儿怀疑。
她和缃叶则抓紧时间,将那屏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找到了机关所在,再在言徵来时,让这机关“意外”暴露,一切便都是巧合,与她无关。
“喂!你刚才该不会是知道雪庵哥哥来了,所以故意摔倒的吧?”骤然一声来自灵魂的发问响在耳畔,晏晚晚与缃叶一震,蓦地转头就见到了萧嘉禾正一脸怀疑地瞅着她们。
缃叶心里虚得很,面上却是端得稳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越想越是不对劲,方才你好像是刻意在我面前提起安明哥哥,惹我生气的吧?我又没用多大的劲儿,就那么轻轻一推,你居然就能直接将屏风给撞倒了,当真有那样弱质纤纤?”萧嘉禾一边说着,眼里的怀疑一边更浓重了两分。
可不能由着她这么怀疑下去,若被言徵和陆衡听见,必然要坏事儿。晏晚晚一瞥缃叶,后者会意道,“我不过刚好脚下打滑了,而且萧姑娘应该是练过武的吧?你觉得没多大劲儿,落在我身上就未必了。”
萧嘉禾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是她的功夫突飞猛进,而她不自知了?
“再说了,我就算故意摔倒,也该是挑陆大人在的时候,我在言先生面前摔有什么用?”缃叶语气轻浅而徐缓。
萧嘉禾哼了一声,“谁知道呢?说不得你就是瞧出来了,我不害怕安明哥哥,却怕雪庵哥哥呢?”说是这么说,但萧嘉禾眼里的怀疑到底是悄然释去,显然是被缃叶说服了,毕竟缃叶方才并未借机向言徵告状,言徵也没有说什么。这两人总不能是知道那屏风里有东西,就是故意要让雪庵哥哥瞧见才来了这么一出。不可能!萧嘉禾在心底否决了这想法,瞄了两人一眼,便径自走了出去。
晏晚晚和缃叶对望一眼,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勉强过了。
不过晏晚晚很有些好奇,言徵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能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陆安明的娇娇公主萧嘉禾却独独怕他?而且还怕得不轻的样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言徵拿了那包官银之后,便径自去找了陆衡,将银子往陆衡怀里一掷,看到他揭开包袱皮时瞬间闪亮的眼,言徵却是面色沉稳,不辨喜怒,“留下一队人善后,其余的人尽数下山回京,这几日有得忙了。”
“有了这个,咱们是不是可以……”陆衡掂了掂手里的包裹,双目亮灿。
言徵摩挲着手指,嘴角终于浅浅勾起,“可以动手抓人了。”
“欸!”陆衡响亮地应了一声,这憋屈的日子总算是到头了,一激动,转身就要跑,半途又转了回来,“还没有分工呢?我工部,你户部?”
“你一起吧!我要先将我娘子送回春和坊。”言徵却是道。
陆衡面上的激动微敛,望着他啧啧了两声,“你说你一个糙老爷们,到底是从哪里学得的这些讨好女人的本事?”
“什么讨好?从心而已!”言徵淡淡道,“我记得父亲从前与母亲感情就是甚好,不是他教导我们,待妻之道,从心而为吗?善生经中夫之敬妻有五事,一者相待以礼,二者威严不阙,三者衣食随时,四者庄严以时,五者委付家内。除却第一点他不苟同之外,其余倒都该如此。至于第一条,若要一生只是相敬如宾,那相待以礼便已足够。可若求的不是相敬如宾,而是相亲相爱,相濡一生,那便不得以礼,而要待之以情,以心,以凌驾万物乃至自己之上的喜爱与耐心。我正是照着父亲所授而行之,她是我要比肩一生之人,自然得用心相待。”
言徵侃侃而谈,说完,却见陆衡望着他,神色怔然,隐隐透着两分奇怪的复杂,他眉心不由一蹙,难得在外间轻声唤他,“大哥?”
对上陆衡乍醒的眸光,他点漆般的双眸一深,“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