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烟远远看见走来的那道挺拔的影子，唇翕动着，瞪大了眼睛。
苏桓盯着他看了片秒，突然想起，他曾经见过他。
他抹掉脸上的眼泪，那双细长眼睛顿时戒备了起来，“你是？”
商无恙没吭声，先是踱步在苏桓面前，和他稍比了下个子。
苏桓有一八五的身高，但他要更高一点，一八八。
接着，商无恙又一歪头，盯着苏桓那张也稍比他差一点的脸看了看，然后手握成拳，在那黑暗中，趁苏桓不备，狠狠地锤在了他的身上。
一拳打的苏桓往一旁栽了一下。
“卧槽！”病态的少年爆了句粗口，站稳身子后，发着狠朝商无恙冲了过去。
商无恙把苏暮烟往身后一拉，晃动脖子的空隙，抬起长腿踹了出去，但苏桓反应神速的躲开了。
这样的反应足可看出他也练过防身术。
远处的鞭炮声更多了，而狭窄的巷子里，两道身影暴戾。
期间，还听见商无恙轻飘飘地说，“妹妹，咱今晚，几点能到吃饺子啊？”
曾经他都叫她丫头，这是第一次，他换了称呼。
没有叫名字，却叫妹妹。
但这话也刺激了苏桓：“谁特么允许你叫她妹妹的！”
话落，两个少年之间的斗殴动静更大了，有撞墙的声音，还有骨头错位的声音，不知是谁的。
少年们面对伤痛，没有人吭声。
苏暮烟擦着断不掉的眼泪，无视掉苏桓的话，更颤道：“算上等会儿买肉的时间，得九点呢。”
“那肉我买了呢？”
“八点。”
简单的对话结束，又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撞墙声音。
这样的声音让苏暮烟怕的浑身哆嗦。
她见识过商无恙的本事，但她也了解苏桓。
自从苏桓十九岁喝了酒，没控制住对她告白后，他们关系急剧恶化，那个时候她也出落的正漂亮，在学校难免有男生多看。
苏桓表面上是和苏悠然关系很好，与她疏离。
面容俊秀恬静，气质清冷，从十八岁以后就在苏家做着财务的工作，是很多少女生梦中的男神。
但在背地里，却魔怔了似的，收拾过不少靠近她的男生，有时他心里的各种情绪难以释放，他都会去玩拳击、散打、搏斗。
靠这样的方式来宣泄。
几年下来，他变得很可怕。
之前苏暮烟很绝望，她觉得没有一个人是苏桓的对手，直到那个春天，她无意间看到了商无恙拾掇别人。
而眼下，两个都像恶魔般的少年不甘心只是空手博弈，不知是谁开的头，等苏暮烟回过神来，两人手里都有了板砖。
她刚想阻止，商无恙的话声传来：“妹妹，上车！”
“别走！”苏桓马上吼。
苏暮烟打了个寒战后，连忙转身朝那款白色的普拉多奔去！
商无恙没有锁车，她很快就坐在了副驾驶。
她坐好还来不及平息剧烈的心跳，便听见“嗵”的砖头砸墙的声音，紧接着，两个少年朝车迅速狂奔而来。
苏暮烟吓的腿都软了。
好在跑在最前面的是商无恙。
他过来迅速拉开车门跳上车一锁，发动了车子。
追过来的苏桓拍着副驾驶的车窗，满眼渴求，“烟烟，你下来！”
“要过年了，我给你亲手做年夜饭，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八宝饭了吗？”
当车灯亮起，苏暮烟才瞧见这两个少年都头破血流，苏桓有一只手臂晃荡着。
苏桓的表情慌张不安，但商无恙的脸却很平静。
他不顾苏桓，猛打了一圈方向盘，把苏桓撞去了一旁。
苏桓还没放弃，在商无恙调了头后，他拦在了车前，“烟烟，我今晚怎么都要带你回家过年，你想离开，那就让他撞死我！”
车灯打在苏桓的身上。
高大的少年就是狼狈不堪，都赏心悦目，那张脸实在是生的出众。
商无恙瞧着苏桓那样的表情，慢慢挂成了空挡。
他眯起了眼睛，对苏桓有了一种好奇。
苏暮烟不懂商无恙的想法，她以为是商无恙不想因为她再惹事，她抿了抿唇，去翻书包了。
就在她找到她削铅笔的美工刀时，商无恙突然又挂上了档，果断地朝苏桓撞了上去。
在苏暮烟放大的瞳孔里，苏桓被撞出了三米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商无恙稍松油门，在苏桓试着从地上爬起的时候，把车停在了他旁边。
他降下车窗，看着苏桓：“你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问题，令苏桓和苏暮烟都愣了一下。
苏暮烟的身子还在哆嗦，而苏桓看着商无恙那副很认真在好奇的表情，笑了：“因为喜欢啊。”
“你这种刚认识烟烟的人，怎么会明白我对她的感情。”
商无恙没有被挑衅到，眼神荡然，语气认真，“你怎么能知道，你对她是喜欢呢？”
“你特么在搞笑吗？”苏桓只觉得商无恙的问题荒唐又幼稚。
“没搞笑，就是在问你，你怎么确定的呢？”
“有一天，看见她总是很开心的心脏，开始疼了，想的也多了。”苏桓看着苏暮烟道，“就像我和你无冤无仇，但她说喜欢你，我就想鲨了你。”
商无恙抬手撑着脸，盯着苏桓想了片刻，又问他，“那你觉得，我为了她把你拦住，不让你接近她，算不算保护她？”
苏桓的眸子颤了颤，他没回答商无恙，而是看向了他身旁的苏暮烟，“烟烟，我真错了，你先下来，咱回了家，我跪下给你道歉行不行？”
“你和我之前，没什么错不错。”苏暮烟回答后，拿出了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商无恙：“哥哥，谢谢你保护我。”
她突然叫哥，苏桓如鲠在喉，商无恙却愣了下。
原来，这就叫保护。
这么容易。
商无恙瞧着她泪光盈盈的眼睛，喉结滚了滚，又抬起手，轻轻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又不正常了。
可是这种不正常，让他觉得开心。
他又看向了苏桓，声线淡凉，“我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冲出去，看见你欺负妹妹，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平静极了，不论是看到苏暮烟崩溃哭泣，还是自己也受了伤，都没有生气。
苏暮烟闻言，眸子瞪大了，心脏疯狂跳动。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他只有过开心、发呆、厌世或者不耐烦的表情，但从未看过他悲伤、生气、激动。
商无恙又想了想，突然说了一句英文来，好像是不知该怎么用中文表达一般。
苏暮烟第一次听他说英文，是很好听的腔调。
而他说的话翻译过来是：“你对妹妹的喜欢，我听了心里很舒服。”
接着，他又换成了中文：“但你欺负她，为难她，我心里不舒服，我收拾了你后，心里就好受多了。”
“你们以后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在苏桓又懵又愕然又愤怒的表情里，他继续道，“她答应了我很多事，得陪我，你得离她远一点。”
话毕，他又利索的打了一把方向盘，把才站起的苏桓又撞倒，然后错过他超速离开。
苏暮烟从后视镜看到苏桓单膝跪地，咳嗽了一声后，血吐在了面前。
他被商无恙撞出了内伤。
苏暮烟肿起来的眼睛又难控制的流眼泪。
商无恙瞥了她一眼，说：“我可以撞死他的，但我觉得，他很厉害，有些敬佩。”
苏暮烟抹了一把泪，不明白：“他哪里厉害了，你才见他，你对他不了解的。”
“他喜欢你。”商无恙语气平稳，发言客观，“你们的话我听了些，能明白，他应该喜欢了你很多年。”
“没错。”苏暮烟并没躲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说他十七发现对我的感情是喜欢的，到现在都五年了。”
“那真的很厉害。”他没有过苏桓那种对一个人漫长又唯一的喜欢，就觉得是真的厉害。
苏暮烟被商无恙的话说的眼泪更多了，“可是对我来说，那是负担是枷锁，我一想到他就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喜欢是会让人害怕的吗？”
“也不是。该怎么说，喜欢也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就像我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苏桓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他。”
“他非要把我对他的情分掰成男女的喜欢，我就会觉得痛苦，受不了。”
“还干涉我和别人的正常社交，他这是在剥夺我的自由。”
商无恙点了点头，仿佛对这句话感同身受了：“剥夺别人自由的人，倒是可恶。”
苏暮烟继续说：“最好的喜欢，是两厢情愿，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恰巧喜欢我。”
商无恙稍作理解后，嘟囔道：“如果我喜欢你，你是不是会很得意？”
“当然得意了，等你喜欢我了，那我就是追你追到手了嘛！”
这话就像春风，吹红了少年的耳垂。
他继续嘟囔：“我才不要你得意。”
苏暮烟没再多说，一心整理着自己兵荒马乱的情绪。
而商无恙，也在那样的兵荒马乱里，对照着苏桓那面“镜子”，发现了自己，就这么喜欢上了身边的姑娘。
甚至把她一带走，就带走了四年，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