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凤烯儿在山路上慢悠悠走了半天的荀命,给一个问题难住了。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那用雪白小剑圈一圈,随便找处枝桠就是能将就着过一晚上。
可如今多了个凤烯儿,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跟她一起挤树枝?
不用想都知道不合适。
小姑娘这么突然出现,确实是打了荀命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一时间想不到好办法的荀命,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慢吞吞地走着,装着副“自有妙计”的高深模样。
不过这点小心思怎么逃得过自幼一起长大的凤烯儿?
早已是将荀命的心思看穿的凤烯儿也没言语,就是这么默默地跟着荀命,也不说话,好似真的是那与意中人结伴出游的女子,享受着这份少有的宁静。
清风不惊,虫鸟不鸣,除开缺席的星月,这样的夜色其实确是怡人。
又是走出了好远,觉着时间确实是不早了的凤烯儿翕动了下鼻尖,好似嗅了嗅最后一缕清风,然后戳了戳荀命的腰间,引得荀命无奈看来。
“哥你走着不累吗?”
累是不累,就是有点蛋疼。
但对着个女孩子,荀命自然是不能这么说出口的。
好像也是知道自家荀哥哥的性子,凤烯儿没等他开口,便是非常“善解人意”地自己接上了话头:
“我困了。”
荀命心中略感不妙。
果不其然,接着他便是见凤烯儿手上的那个金丝手链上流光一闪,一架赤金色的小巧灵舟便是蓦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静静悬浮。
被牵着的那只柔软小手捏了捏,荀命向着凤烯儿投过了一个眼神,在收到一个“不行”的眼神后,他有些无奈地挤了挤嘴角,而后和凤烯儿的身形同时一闪,落在了那架灵舟中。
灵舟通体赤金,舟内空间之比山下的扁舟略大上些许,只能堪堪让两人并坐而不显拥挤,属于是那种一看便知是单人乘坐的设计。
山上的灵舟形式不一,花样百出,凤烯儿的这一艘“火凤”,追求的便是极致的速度,虽然小巧,但造价却丝毫不比那能够跨洲的仙家渡船要少上多少。
灵舟,也是分为一般的代步“渡舟”与可辅助战斗的“战舟”。
两人脚下的这艘“火凤”,便是一架极为不凡的战舟。
在两人落入灵舟后,一股无形的薄膜便是自灵舟的船沿升腾而起,将舟内舟外相隔而开。
如果凤烯儿想的话,完全可以让灵舟边缘升起舟壁,完全隔绝内外,但好像是因为她想稍微看看夜空,于是并没有那么做。
灵舟之内,零星散乱着女子的各种衣物,还有倾倒摆放着的各种讨巧物件,灵舟正中,铺着一张厚实柔软的火红皮绒,成了一处舒服的地铺床榻。
很显然,那个红衣的小姑娘,离宗的这段时间,便是在这艘灵舟中落脚休憩。
看着眼前略显杂乱的舟中光景,荀命不仅没有感觉反感,除了苦笑之外,有的便是一股淡淡的安适。
因为在他的“勿扰峰”上停着的这那架“空悠”,其中也是相似的光景。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有着些许洁癖的荀命,却是对于这样的杂乱心安无比。
舟中如此,屋中也是如此。
虽然算得上是纤尘不染,但那些物件的摆放,却是称得上是杂乱二字。
“整洁”一词,好似就只给荀命占住了一个“洁”字。
其实看到舟中的场景,荀命在心底仍是有着一丝赧颜。
因为凤烯儿这个坏习惯,应该是跟他学坏的……
看着身前那个进入了灵舟后便像是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的小姑娘熟练地踢掉了脚上的绣花鞋,一下扑到了那处绒毛“床榻”上,翻过身时便已是眯上了眼睛,好似已经是半只脚迈进了梦乡。
在荀命的印象中,打小,凤烯儿便是嗜睡无比。
看着凤烯儿微微张开了一条小缝的左眼,荀命长长地吐出了口气,而后便是脱下了鞋袜,躺在了她的身边。
在感觉到熟悉的怀抱后,凤烯儿才是微微一笑,而后沉沉睡去。
透过那道只能由内见外的薄膜,荀命静静看了会夜空,直到那片巨大的乌云最终飘过了那弯新月,才是缓缓合上了眼睛,开始运转功法,以吐纳代替睡眠。
在看着夜空发呆的时光中,他突然苦笑了一声,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好看的卿姨,一脸无奈地敲开了他和师父暂住的小院的大门,随手将他那个缺心眼的师父一顿胖揍后,对他说了句“那小妮子说没你抱着睡不着”后,就是把一脸懵逼的他一把拉走,扔到了眼圈红红,眼泪都是还没擦干的凤烯儿的床上,看着他动作僵硬地搂住了凤烯儿后,才是蓦然离去。
如此两次后,荀命也就放弃挣扎了,每次他到三星宗,或者凤烯儿来斜月宗,晚上就是乖乖地去抱着那个小姑娘。
好在他也不用睡觉,于是也就不怕有什么问题。
久而久之,也就便是习惯了。
只不过,这一夜,荀命总是心绪起伏,待到将近天明才是最终入定。
不过心中迷惑归迷惑,他不知道的是。
一双冰蓝的眼眸,在他搂住凤烯儿的那一瞬,便是蓦然睁开。
如果荀命在那一晚打开那本银白的小册子,那么他将会看到他辛辛苦苦画上的“正”字,正在以一个不慢的速度缓缓淡去。
……
第二天日上三竿,当凤烯儿眯着眼睛缓缓坐起,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向着身侧一摸,但是却摸了个空后,那双原本还是睡眼怔忪的凤目便是一下睁开,迅速地扭头看向了自己空空的身侧。
不过在给一只手按住了脑袋,转向了另一侧,看到了足足摆满一张小桌的精美餐食后,那双凤目便是眯成了两弯月牙。
午夜降临,一道赤焰光柱划破夜幕,一瞬灭杀了三只联袂前去那座山头相会的“贵客”。
而后,一艘赤金灵舟便是化作了一道赤芒,向着南方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