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死里逃生的人们终于离开了那恶臭的地下献祭大厅,踏上归途。
矮胖的外乡人福瑞曼先生在这场事件中幸存下来,
他被维克托扛在肩膀上带走,艾德嘉背着威廉少爷,众人穿越黑暗的地下隧道,沿途还找到了五位精神崩溃的本地志愿者,
这些可怜的家伙已经被怪物吓疯了,不停地胡言乱语,缩在角落里不肯动弹,维克托告诉他们怪物的死讯也不管用,最后只得用绳子强行把他们栓到一起带走,以防止他们走散。
当众人重新回到地上的世界,首先感受到的是畅快的呼吸。
清晨的第一缕光芒已经穿透薄雾,照射进塔楼的彩色玻璃和主堡垒大厅的窗口,在艰苦卓绝的战斗之后,这光线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弥足珍贵,被它照射到就像沐浴在神光中一般温暖。
维克托大口深呼吸,享受着生者世界的清新空气,他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尽管浑身酸痛难忍,头发、衣服和靴子上都沾满了恶心的粘液,心里还是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不知为何,前一晚的经历已经显得不太真实了,因为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简直可以用怪奇幽幻来形容。
用威廉的话来形容:“我们好似在一场噩梦中战斗了一整夜,从地狱里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在黎明时刻重返人间。”
一瘸一拐地走到城堡外墙,外面传来人马的嘈杂声响,原来是镇里派来的搜救队伍刚好于此刻抵达,怀着惴惴不安心情的罗斯玛丽公主、康斯坦茨和马克西姆皇子他们也都跟着来了。
罗斯玛丽先是扑向了维克托,然后又拥抱了她的小妹妹艾德嘉:
“天啊!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你们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这些黏糊糊的恶心东西是什么啊?还有……你们身上这气味……太难闻了!”
马克西姆补充道:“就像从粪坑里爬出来似的。”
这句话可是把艾德嘉逗得不行,她完全忘却了遍布全身的刀伤,哈哈大笑起来。
康斯坦茨皇子则是一脸忧郁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威廉少爷:
“你还好吧?你现在看起来很虚弱,就像刚经历一场大病似的,还有……你这手上的伤口也太可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威廉忍住剧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的,就是有些累了,这事情说来话长,咱们回去再慢慢说吧。”
当他们回到雾松镇的时候,恰好看到一支装备精良的帝国正规军,那些身着黑色制服的工兵正在镇外的空地上安放篱笆和据马尖桩,准备安营扎寨。
原来,在维克托一行人离开帝都的三天之后,萨兰托斯女皇终于处理完繁杂的公务,稍微得以喘息,通过无孔不入的情报部门专员,她得知皇子皇女们一行人没有带着随从便出了远门郊游,而且还是乔装打扮成商人的身份微服出游。
她对于儿女们的境况很是担忧,于是紧急吩咐宫廷大元帅诺伊莱勋爵派人前去护驾,所以这支近卫军部队才从帝都匆匆开拔赶来。
令人惊讶的是,这支部队的人数竟然多达一个满编营,不光携带了大量枪支弹药,甚至还拖着六门轻型加农炮,简直像是来打仗而不是来给皇子皇女们护驾来的,显得非常夸张。
这支部队的领军者是营长拉姆少校,他是个饱经风霜的老兵,约莫五十来岁,满脸灰白的胡子茬,一副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与其华丽的校官制服形成强烈的反差。
当他看到维克托男爵和艾德嘉公主浑身浴血,衣衫破裂的惨象,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男爵大人……公主陛下……属下来迟了,让您二位受了伤,请您谅解我的迟缓……”
维克托极为敬重战争英雄,赶忙朝着这位老兵行了个注目军礼:
“拉姆少校,这不是您的错,微服出行是我们任性的决定,昨晚的行动也是我们的临时起意,没有半点儿您的责任,对啦,皇帝陛下她还好吧?”
拉姆少校皱了皱眉头,说道:
“额……皇帝陛下她……她一点儿也不好,
索兰王国最近一直在向我国施压,陛下她疲于应付层出不穷的外交危机事件,再加上担心你们,她患上了重感冒,说话都沙哑了,非常令人心痛。”
说着,他大胆地放出了责怪的眼神:“请恕我僭越,大人,我觉得你们的行为太过鲁莽和孩子气了,回去以后应该和陛下认个错。”
“那是当然,我会主动去认错的,”维克托说道,“我们昨晚经历了很多怪事,抓个了外国佬回来,喏,”说着,他朝着躺在担架上的矮胖子福瑞曼先生指了指,“就是这家伙,命还挺大,竟然撑了过来。”
见到此人,信奉圣堂教会的拉姆少校显得非常嫌恶:“哎呦!黑色皮肤……这人一定是来自南方热带群岛部落,那鬼地方可是巫毒教徒的老家,可得离这些家伙们远点儿!他们不敬神!而且还崇拜魔鬼!”
“别担心,上校先生,这家伙不是巫毒教徒,而是巫毒教徒雇来的向导兼翻译,我怀疑昨晚的事件中隐藏着些阴谋,所以得把这家伙带回帝都的情报部门审问。”
“哦!您干的真是漂亮!我听镇子里的居民说啦,那座城堡可是邪门的很!换成我肯定不敢带着这么点儿人就闯进去,而且您还抓了俘虏回来,真是精明强干,不愧是陛下的养子!”
维克托略带笑意地看着对方:“拉姆少校,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木讷严谨的家伙,怎么这会儿也学会拍马屁啦?”
“嘿嘿,在帝都的圈子里待得久了,总在那些灯红酒绿的沙龙宴会厅里转悠,难免变得有些圆滑世故,对啦,您是要继续在这里住上一阵,还是准备即刻返回呢?”
“我们得在这休息几天,艾德嘉公主陛下和威廉少爷都受了伤,他们需要静养,我自己也是一样。
不过假期所剩无几,国立军事学院的下个学期快开始了,罗斯玛丽和艾德嘉她们也该回学院报到了,我也得赶紧回到安全局的办公室里,文件一定是堆成山了吧,得赶紧处理才行。”
“那好,我们就在镇外扎营,等各位大人休整妥当再护送着你们返回帝都。”说完这句话,拉姆少校敬了个军礼便离开了。
在雾松镇内,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镇外驻扎的军队,如此兴师动众的行动自然引起了全镇居民的注意,威廉一行人作为幌子的商人身份已然是站不住脚了。
最先得知真相的还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因为昨夜的突发事件,很多人彻夜未眠,这些聚集在酒馆中打发时间的人们互相传播消息,
很快,镇子里的每个人都知晓了这些外地游客的惊人身份。
这些可不是什么帝都来的商人和随从,而是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
其中有两位皇子,两位公主,那位高大健壮的男爵是皇帝的养子,还有一位侯爵家的小少爷,在雾松镇悠久的历史长河中,还从未迎接过此等大人物的驾临。
数天时间内,来到黑鸦旅店附近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一天下午,一位当地的艺术家来到旅店求见,维克托在大厅里接待了他,
此人约有四十来岁,衣着破烂,头发稀疏,身后背着个巨大的画架,言谈举止显得相当有自信:
“大人!我叫奥伯丁,非常擅长画人物肖像油画,请问……是否需要我给各位画一副群像油画?哦,对了,请您看看这些……”
他打开画架,从里面拿出几幅装裱好的油画作展示;
“看呐!这些都是我的得意之作,相信我,总有一天,雾松镇的奥伯丁会成为世界着名的艺术家!”他得意地说道。
由于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维克托对于画作鉴赏颇有些造诣,他走近了观赏起来:
“嗯,我得承认,画的的确是不错,光照和阴影处理得恰到好处,真是令我惊讶,你的作品一点儿也不比帝都的那些着名画师逊色。”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谢谢你的好意,奥伯丁先生,我很想与您合作,但很不巧,我们正准备离开呢,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来找您的……”正当维克托准备礼貌地拒绝这位画家时,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罗斯玛丽公主看到了油画,她高兴地拍起手来:
“画得太好啦,请这位先生给咱们六人画一张群像吧!正好为我们这次的郊游留个纪念,以后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啦。请问,您叫奥伯丁先生是吗?多久能够画好一副群像油画啊?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去画室当多久的模特?”
画家被眼前这位丽人的容貌惊得呆了,愣了几秒才继续开口:
“公主陛下,油画画作是个技术活儿,至少也得花上几周的时间,恩……如果要画得精细些,得要几个月的时间,期间一直需要参照本人的样貌。”
“那可不行啊,”罗斯玛丽面露难色,“我们还得回学院上课呢,有没有快一些的?”
“快一些的……”画家略作思考。
“啪!”他拍了下手掌,说道:
“这样吧,我这人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我给你们画个精细的素描稿,只用两天时间就好,回头我再凭着记忆完成这幅油画,到时候再把完成的画作送到帝都,如何?”
“太好啦!一言为定!”
罗斯玛丽也没问其他人愿不愿意,一口便答应下来,她从裙子的暗袋里摸出五枚沉甸甸的帝国标准金盾,放到画家的手心里:
“喏,这是订金,剩下的完成以后再付,奥伯丁先生,一定要画好啊,我希望这幅画能够唤醒我们共同的美好回忆。”
雾松镇的穷画家奥伯丁感觉到掌心里的金子沉甸甸的,他一辈子都未曾见过这么多钱,心中一阵狂喜;
好家伙!不愧是皇亲国戚,出手可真是大方!
“您放心吧,公主陛下,我会在这幅作品中倾注自己毕生的心血!”
画家心满意足地收起了金子:“我的画室就在镇子西边小圣堂的对面,恭请各位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