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回也没有隐瞒,毕竟要找人家帮忙,总得说点实话。
她把范文贤不怀好意,去到家里拜访的事说了。
沈居寒拿过那张画像,方才只是扫一眼,现在细看,不由惊叹。
“这是你画的?”
江月回否认:“不是,是我命人从范文贤那里偷来的。”
她又不可能认识这个女子,要说是她画的,没办法解释。
“这画像画得太逼真了,简直就像真人,你放心,我会帮你找个合适的人选。什么时候用?”
江月回指着画像上女子的眉眼:“这里,要略微有所改变,眼尾再加一颗小红痣。”
沈居寒眼睛微弯,这只小狐狸,还真是狡诈。
这种九分像,一分不太像,最是让人抓心挠肝。
正在说话,星左在门外道:“公子,前厅来了一位客人,夫人说请您过去一趟。”
沈居寒问:“是什么客人?”
“回公子,说是来请夏侯老先生给看病的。”
沈居寒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既然是来找夏侯老先生的,请夫人定夺,去问问老先生的意思,怎么叫本公子过去?”
星左低声说:“公子有所不知,夫人本来也没打算叫您,来的这位客人自称是江小姐介绍来的,因与江小姐有关,所以……”
江月回在书房没出去,正摆弄那张画像,听到这话,忍不住扬声道:“是什么人?我介绍的?”
星左一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变。
沈居寒见他的神色,就知道还有隐情,眼睛微眯道:“怎么回事?”
“就……”星左吱吱唔唔。
沈居寒拢拢身上衣领:“天似乎又凉了些,也不知道星右烧炭的人手够不够。”
星左吞一口唾沫,丝毫不敢迟疑:“公子,客人带着个女子来,说是嗓子有些不适。
因与江家有交情,所以,特意求了江小姐的人情,带来看看。”
沈居寒回头看江月回。
江月回上前来:“女子?与江家有交情?说没说姓什么?”
星左略一思索:“夫人没提,不过,属下过来时,好似听到夫人叫对方范夫人。”
江月回轻笑出声:“真是有意思得紧。”
沈居寒也不知道对方来意,便对江月回道:“去看看?”
江月回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有没有办法,让我暗中听听?”
“好,”沈居寒带她往前厅走,“跟我来。”
前厅中,沈夫人和夏侯夫人坐主位,正听一位身穿烟青色衣裙的夫人说话。
沈居寒把江月回领到旁边小侧门里,可以透过帘子缝隙,正好看到。
范夫人举止倒是端庄,就是有点太端了,一举一动像是从模子里抠出来。
她皮肤保养得还算凑合,只是眼角微垂,嘴角也下垂,面相看起来既苦又有点凶。
她身侧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着一身杏黄色衣裙,同色大氅,容貌清秀,眉眼间隐约有几分傲气。
江月回听得清楚,范夫人道:“夏侯夫人保养得真是不错,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夏侯夫人抬眼看她:“本夫人现在也是大美人,保养得是不错,实际上年龄确实也不大,比范夫人要小上几岁。”
范夫人笑容差点挂不住,清清嗓子道:“沈夫人,我们一到城中,就听说沈府在开粥棚。
之前我夫君在徐州也开过,这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
银钱倒是小事,实则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
沈夫人之举,足见心地善良,是个有福之人。”
沈夫人轻笑:“范夫人可真是夸错人了。
那些事可与本夫人无关,都是我儿子张罗的。
范夫子在徐州也开过吗?听说书院的夫子们都清贫,能开上几天粥棚,倒是让本夫人意外。”
江月回听这两位与范夫人的对话,感觉不太对劲。
这二位都是见惯了场面的人物,按说说话不该如此针锋相对,或者暗藏机锋才对。
范夫人之前是得罪她们了?
这天实在没法聊,范夫人拉着旁边妙龄女子的手,生硬地转开话题道:“南念是院首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歌喉最佳。
这孩子太过要强,前些日子练功太过,伤了嗓子。
知道这次我来凉州,院首便让我带她来请夏侯神医给看看。
我们也知道贸然到访有些唐突,所以,就去求了江家小姐。
江小姐豪爽,对南念的才艺无比钦佩,再三保证说,与夏侯神医关系匪浅,来此必会卖她一个面子。
不知能否请夏侯神医给看一看?”
江月回听这话,差点拍手叫好。
这位范夫人可真是个挖坑高手。
先表明那个女子的身份,琼琚书院院首的女儿,不但清贵,还才艺俱佳,不仅如此,还勤奋刻苦。
还要表明,她们是知道礼数的,并不想贸然来访,是她江月回不知深浅,自以为与夏侯神医关系匪浅,以为她的面子值钱。
还性格豪爽,用这个词来形容女子,算不是坏词,但绝不会让人往温婉端庄里想,还说她对南念的才艺无比钦佩。
呵。
若非在此瞧见,她都不知道这个什么南念是男是女。
这位范夫人到底想干什么?带来这个女子,意欲何为?
思索间,听到范夫人又说:“南念,你唱两句,让两位夫人听听,嗓子到何种程度了。”
南念福福身,张嘴就开始唱。
不得不说,歌声婉转,的确很动听。
沈夫人和夏侯夫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正唱着,脚步声响传来。
沈居寒披着大氅快步而来,衣摆微晃,金色彼岸花在他衣摆若隐若现。
他一进屋,甩下大氅给身后的星左,漫不经心扫一眼南念。
嗓音清冷道:“母亲今日好兴致,这是从哪家乐坊请的唱曲儿的歌妓?”
一句话,让南念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致。
江月回嘴角微翘:这家伙,毒舌得很。
沈夫人眼中含笑:“不许胡说,这位是……范夫人带来的客人,不是什么歌妓。”
沈居寒转身坐下:“是吗?那倒是新鲜,一无宴会,二无诗茶,好端端的,唱的什么歌?”
南念自视清高,平时仗着好嗓音不知虏获多少人心,岂容得今日这般刺耳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