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槐序进屋时,李沅面朝外侧躺,双眼闭着,他刚走近两步,她睁开眼睛准备坐起。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先歇着。”
李沅无奈的扫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叫她歇就歇,动手动脚的,昨儿还帮她擦眼泪,她当时心里头太乱了,都忘了阻止。
这会儿想起来,臊得慌。
目光一转,落在他双腿上。
他今日着装简单规矩,深衣衬得人长身玉立,挺拔犹如冬日的青松。
她一下子联想到昨夜的俊美少年。
抬眼对上他满是胡须的脸,皮糙肉厚的比她爹还显老,她昨晚肯定是吓昏头了才会觉得少年人像他。她收回视线。“你不坐轮椅,双腿吃得消吗?”
“好了。我原本伤得就不是很重。”薛槐序说。
李沅纳闷:“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他能走了,她不觉得稀奇,毕竟修养近两个月了,但他说好了,就胡扯。“你这阵子不会是装的吧?”
薛槐序语气一沉:“谁装的?正常人能在床上躺好几天不动?能安生坐轮椅近两个月?再说了,归荑如此听话,全因我这个当爹的悉心教导,可见我为人之磊落。”
言外之意,我做不来卑鄙之事。
李沅颇觉有理,龙生龙凤生凤,父母于孩子,影响深远。“是我神经太敏感了,你别生气。”
“哼!”薛槐序拂袖走了,到门口哎哟一声:“你不说,我都不觉得腿疼,你一说,仿佛勾起了痛感。”
李沅:“.......”她的怀疑,还能对他产生心理阴影?可别出心理问题才好。“抱歉,我下次不说你了。”
薛槐序背对她勾唇,鼻子里却发出哼一声。
李沅默默反省,他如此介意一句质疑,看来真的错怪他了。她睡不着,穿衣起床,洗漱后坐到院内的藤椅上看院里的鸡鸭悠闲踱步。
面前多了一碗粥。
抬眼迎上薛槐序的脸,仍旧面无表情,冷厉异常,但如今她却不怕了。她伸手接过碗筷,小口吃着。
吃完自己清洗了碗筷,回屋找话本来看。
薛槐序坐上了轮椅,挨着她,瞄她书里的内容。
市井故事,叫闲云寺杜三冤情案。
他凑近跟上看。
李沅察觉后不着痕迹的与他保持距离。
薛槐序一眼扫完书中的内容视线转向她,眉若翠羽,肌如白雪。
一身娇嫩的绿衣裹挟着曼妙的身姿,侧面看腰不及他手掌宽,而上面隆起的地方又格外饱满。
她的肉真会长。
李沅翻页时感觉到一道灼灼目光,侧目时与他视线撞在一起,他轻叱:“不看书看我做什么?”
李沅:“......”
“哟!你俩挺闲啊,还有心情看书。”一道女人的嘲讽声传来。
李沅抬眼,门口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一脸怒容掩饰不住周正模样,穿得一身绸缎,身材稍显富态。
身边还跟着个丫头。
她想了想,有了记忆:“是大姐啊,你怎么有空过来?请进。”
李芳斥道:“亏你还认我这个大姐!我就想问你,娘和大嫂出事那会儿,你为何不回家?如今蝗灾家家缺粮,你有粮为何不问问家里缺不缺?要不是我今儿回娘家,从门旁邻居口中得知你的恶劣行径,还不知你竟如此大逆不道。”
李沅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连珠带炮的质问:“听你的意思,你不也没回家?你不也一样未关心家里缺不缺粮?你怎么有脸说我大逆不道?”
李芳不服气道:“从小家里最疼的就是你,遇到事情,你该首当其冲!”
“放屁!疼我会逼我嫁一个使使劲能当我爹的鳏夫?”
“嗯?”薛槐序皱眉。
李沅清嗓子,含糊道:“实话实说而已,你不承认也不行。”她加大嗓门冲李芳道:“你自己瞧瞧,你穿得绸缎,我穿的粗布,你有个使唤丫头,我什么也没有。你和二姐未嫁的时候,成天在家里轻罗小扇扑流萤,我累得跟条狗似的,不仅要做饭洗衣,还要给你们绣花做衣裳。美其名曰,我以后是要嫁举人老爷做贤妻的。”原主就是这么被洗脑,心甘情愿的付出。
结果呢?
最后得知要被嫁给三十岁,还带个女儿的男人,整个天都塌了。
他们还好意思说最疼她。
她接着道:“当我决心安生和相公过日子,他们又来说我相公瘸了,让我嫁给杨屠夫过好日子。我不嫁,还派人来捉,这是疼我吗?”
还害得她被方大找上。
她回来后百思不得其解,便宜父母要她二嫁,这么不光彩的事,方大竟然信誓旦旦说好夫婿。
她托人打听。
事实上方家因为女儿失节被休,本来是没话讲的。但律法有规定,出嫁的女子若被夫家休弃,无论是何原因,嫁妆得返还娘家。
便宜父母不仅不愿退,还把大嫂的女儿推出去让方家养。
方家觉得他们欺人太甚,叫人打上门。
李家人害怕,颠倒黑白,方大被他们一阵忽悠,以为大嫂为她找夫婿是她主动请求的,这才恨上了她。
李芳不忿:“父母本意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罢了,还怨他们。是为不孝!”
李沅石破天惊,看来道理是讲不通了。
李芳言归正传:“眼下有个你弥补错误的机会。”不等李沅问,她道:“听你们村里人说你提前屯了几百斤白米,如今各处都买不到米,我家里快断炊了,加上孝敬父母的,你给我一百斤罢。”
“谁说的你找谁要去。”开口就是一百斤米,当她冤大头啊。她借给平日处得不错的邻居,人家还会念个人情。
借给所谓的娘家人,肉包子打狗也就算了,还得被道两句不是。
她才不借!
“你不借,我不会走。”李芳干脆耍赖,坐下来,左看看鸡,右看看鸭,一个个长得肥膘体壮,离开的时候再捉两只。
李沅跑进屋翻找锣,跑到门口使劲敲打:“大家过来评评理啊,我那做秀才夫人的大姐,家里断粮来借粮啦。”
村里有人认识姐夫,读书人最看重颜面。
李芳丢不起人,她嚯得站起来:“死丫头,你瞎说什么?”
李沅继续:“我的秀才夫人大姐,还想劝我抛夫另嫁他人,简直有辱秀才斯文.......”
“你你你!”李芳指着李沅的手指发抖,见有人朝这里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