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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雷鸣”在海岸边响彻,震得一众船员鸦雀无声,只有船长哈哈大笑的动静与之不分伯仲,一时间噪音响度远超刚才对战最激烈的时候,连盖欧卡雕塑脑袋上打盹的长翅鸥都被惊飞一片。
“来得正是时候!那现在就开始面试了,没问题吧?”
面对将彦的声波攻势,来访者毫不犹豫拿出了更高的嗓门应对。
“是,我准备好了!”
滚滚声浪令小夜不得不连续后退了十几步,后脑勺差点亲吻树干,这才得以驱散视野里漫天的金星。
那看起来确实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学生——自称“清水风铃”的女孩身着水手衫,军帽沉甸甸地压在头顶,愈发衬得其体格娇小。一头苍蓝色短发被修剪得整齐利落,可惜海边湿气重,发尾依旧弯弯曲曲地翘起,只有脸侧几缕长碎发幸免于难,柔顺服帖地搭在肩头。
女孩的背包是俏皮的蓝珊瑚形状,脖子上还挂着个像是玩具的小巧陶笛——但这一丁点稚气也很快便被她标准的军姿与“吼爆弹”级嗓门完驱散。围观者们被吵得脑瓜嗡嗡,一时还以为是哪位女将军来港口巡查了;还是见多识广的南国人率先反应过来,幸之助一手抱雪童子,一手拽小夜紧急撤离,直到躲进海王丸号的阴影下才松了口气。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船员眯眼看了看小学生胸前的校徽,笑呵呵地捋起了胡子。
“第三军校的孩子,怪不得嘛。”
再联想到清水风铃自报家门时提到的名词,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所谓“南海第三军”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军队——它指的是大名鼎鼎的枯叶第三军校的毕业生们。
众所周知,屹立于军港之畔的枯叶市是个民风剽悍的城市。大大小小的酒吧经常被打发闲暇时光的海军们挤满,退役者也乐于在此安定下来,连道馆馆主都是位曾经征战合众的军官。相较于关都地区其他城市,枯叶市拥有数量最多的军校,从小学到大学一应俱,引导着年轻勇武的军港市民们走上参军道路。
——而若是问哪所小学最优秀,枯叶第三军校必定名列前茅。
作为培育海军的重要人才基地之一,不同于其他小学,只有通过近乎苛刻的身体检查与入学考试才能踏入第三军校的大门。未满十岁的孩童们会在这里接受军事化训练,将自己打磨成海军预备役应有的模样。
当然,绝大多数小孩选择这里并非一门心思想成为军人。
十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很难拥有属于自己的宝可梦,熬到高年级才能偶尔上几节对战课,短暂体验与宝可梦并肩作战的感觉。但成为军校生就不一样了——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刚入学的小豆丁都能人手一枚精灵球,五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甚至足足拥有六只宝可梦!谁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提前拥有宝可梦的特权”吸引着孩子们走入军校,在艰苦的训练中磨练出异于同龄人的能力与心性。毕业自枯叶第三军校的学生自称“南海第三军”,他们以现役海军的标准要求自己,大多本领高超、热心助人。毫无疑问,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些年轻的海军预备役——
如果他们能嗓门稍微小一点就更好了。
正在接受面试的女孩自称“实习军医”,想必是个临近毕业的五年级学生。虽然学业尚未完成,但军人的做派已经被她学了十成十,无论是喊报告还是回答船长提问的声音都中气十足,直把皮丘吼得抱紧脑袋栽进了训练家的口袋里。
幸好,船只出航在即,面试环节并不冗长。
确认军校生拥有数量足够多的水系宝可梦,又检查过她装备齐的医药箱后,船长点点头,将考核推进到尾声。
“最后一关按理说是宝可梦对战——不过你不在甲板部,不用参战。”海部将彦很快敲定了测试内容,“那么,向我证明你的体能可以负担高强度劳动!”
名叫清水风铃的女孩蹙着眉,似乎露出些许不解之色。不过,她并没有提出疑问,依旧利落地应了声“明白”,后退两步取下背包,做出准备态势。
一时间,围观群众们也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
并非不信任枯叶第三军校的名头——实在是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太瘦小了,身高还不到一米三,好像蚊香蝌蚪都能把她撞个跟头。背上那个蓝珊瑚背包说不定都比她重……等等。
直到风铃把“背包”拿在手中颠了颠,茂密的珊瑚枝间露出一双黑黝黝的圆眼睛,人们才意识到不对。
那分明是一只异色的太阳珊瑚。
女孩撤步沉肩,做出了投掷的姿势。
拥有岩石属性的太阳珊瑚体重不轻,但在军校生手中仿佛完没有重量。只见她胳膊一抡,珊瑚宝可梦便好似炮弹般飞出,横穿广场、跨越街道又拂过树梢,最后直击海王丸号船头高耸的盖欧卡雕塑。
“呼。”
不知何时缠绕在“盖欧卡”尾鳍上的破旧彩旗被轻飘飘击飞,坚硬的珊瑚枝没有剐蹭到雕塑分毫。
伴随太阳珊瑚落入水中的轻响,围观者们的下巴也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而始作俑者并不打算停止动作——大约是觉得这点把戏根本不足以展示自己的体能,军校生抛出精灵球,巨翅飞鱼庞大的身躯在水雾中出现。
女孩托住了宝可梦的腰腹。
眼看可怜的巨翅飞鱼已经双鳍离地,马上就要被训练家大头朝下举到半空成为真正的飞鱼,船长口齿凌乱地喊了停。
“好的,可以了,完合格,非常完美!”
军校生闻言便顺从地终止动作,将宝可梦轻轻放回地面。巨翅飞鱼看起来也从容极了,慢悠悠地将那套蜷缩成球的防冲击姿势解除,伸展翅翼重归优雅,其熟练与镇静程度令周围人叹为观止,不禁开始猜测枯叶市的军校到底都教了小孩什么东西。
“感谢您的关照。”
站得笔直的风铃认认真真向船长敬礼。
对鞠躬过敏的南国人倒是并不排斥军礼。海部将彦抚掌大笑——大概是对方的个头拍起肩膀来实在不顺手,最终选择了猛击两下巨翅飞鱼的脑壳以示欢喜。
“不愧是南海第三军,本事就是过硬!”
说着,船长转过身,鲜红的斗篷随着动作高高扬起。
“伙计们,人齐了!让我们欢迎新船医!”
热情的海王丸号船员们一如既往给出了高分贝的欢呼。而清水风铃再次困惑地卷了卷眉毛,终于忍不住发声。
“报告船长,我应聘的是水手。”
将彦啊了一声,表情愚蠢中透着些许清澈,像极了被问三减二等于几的喷火龙。
“我们是招水手,但也招船医啊?”
“……”
小夜默默无语地低头打开手机,面对群聊中金毛兄妹诸如“船什么样帅不帅”“船长好相处吗”“船员都有多少人”一类的叽叽喳喳提问,沉重地打下一行字。
“船长是位真正的橘子群岛人。”
无论如何——
踩着朝霞的尾巴,一行人乱哄哄地登上了那艘气派的大型渔船。
宽阔的甲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深蓝漆面色泽浓郁又鲜艳,搭配精心绘制的红色条纹,一时间真有种站在盖欧卡背上的错觉。
有南国人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在顺着阶梯登船的短短一分钟内,船长已经将海王丸号的船员们介绍了个遍。
渔船个头十足,船员人数倒是不多。大副、二副与水手三人共同组成甲板部,负责船只航行与打渔作业;轮机部两人此刻正忙于出航前的保养工作,尚未在新人们面前露面。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后勤人员——暂时未见人影的厨师和被赶鸭子上架的军校生船医。
正如小橘子岛港口停泊的许多船只一样,海王丸号也是典型的以“家族”为核心的团体。船长将彦十八岁的长子担任大副,年幼的次子负责水手工作,轮机长与机匠则是他的妻子和女儿。据说原本的二副和船医是船长妻子的姊妹们——可惜前不久她们去了趟边境大陆旅游,贪嘴误食毒蘑菇直接把自己送进医院,海王丸号这才不得不临时招聘新人来填补空缺。
三五成群的豪力正在甲板上来回巡视,一副经验丰富的水手搭档做派。有这些宝可梦们在,倒是不用担心甲板人手不足,但小夜一想到某些重要的指挥席位——比如二副——竟落到如自己这般才疏学浅的新手头上,顿时感觉不安爬上了脊背。
没等她开口询问自己的工作内容,船长已经风风火火将新人们带到舱内,要求他们赶快换上海王丸号的“船服”。
小夜憋了一肚子话无暇道出,简直要当场学会腹鼓,只来得及与同样欲言又止的清水风铃对视两眼,便各自被塞进了属于她们的休息室里。
小小的房间不算宽敞,但桌椅床铺都收拾得整洁利落,甚至还有个装满冷饮的小冰柜。皮丘似乎嗅到了糖水的甜香,爬到冰柜顶左顾右盼瞧个不停。
见“船服”工工整整地摆在桌上,小夜没有过多耽搁,安置好行李后三下五除二便完成了换装。
与海王丸号高调的外表——以及船员们高调的性格相比,这件工作制服显得朴素了许多。清爽的白底和深蓝花纹,简单明快的水手服款式,只有帽子绸带末端那个凶神恶煞的盖欧卡图标暴露了橘子群岛人活泼的本性。“海王”的眼睛被简笔画描得红彤彤,倒是和训练家那根来自烈焰谷的羽毛发饰色调统一。
小夜原地蹦跳两下,顿觉半袖短裤的设计很方便劳作活动,比风雪山那套花里胡哨的法师袍强了太多。
她抱起皮丘,高高兴兴地一推门——
正好和对面同样刚换好衣服的风铃撞了个脸对脸。
两人站在走廊两侧面面相觑,一个盯着新任二副的短裤和领带,一个望着新任船医的短裙和蝴蝶结,都露出了困惑中纠缠着沉思的神情。
或许是船随微波摇晃把人晃晕了头,小夜总觉得事态发展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当初站在凤明馆的浴室门口那样熟悉。但没等两人组织好语言,船长急吼吼的喊声已经从舱外传来,她们只好暂时打消寒暄的念头,肩并肩走出昏暗的船舱。
刺目日光洒入视野,海部将彦高亢的嗓音与清爽海风一同扑面而来。
“欢迎会——开始啦!”
擅长吃喝玩乐的南国人从来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狂欢机会。刚才还一尘不染的甲板转眼之间就被堆满了桌椅和零食饮料,豪力们摇身一变成为服务生,热情招呼水手加入,往每个人怀里都塞了个比脑袋还大的果盘。
老船员们看起来都悠然自在,乐呵呵地互相碰杯聊天,好不惬意。而刚上船的新手——尤其是被赶到陌生岗位的倒霉蛋——根本无法安心享乐,想趁着船还没开赶快弄明白自己的工作职责。
“船长,请问……”
“炸薯条都是刚出锅的,柜子里还有水果,想吃什么自己拿别客气!”
“报告船长,我……”
“就说这果汁不够味,船头的桶里有啤酒,赶快尝尝!”
“……”
小夜沉默片刻,又一次将提问咽了回去。
——即使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南国人也知道,当他们进入这种“派对状态”,想谈工作多半是不可能了。
可怜的军校生习惯了严苛的学习训练,显然没见过这种松散的架势,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见南海第三军预备役急得像热锅上的绿毛虫,小夜想了想,开口提议道:“那就先把‘吃薯条和喝啤酒’当成……长官的命令?”
风铃的动作一顿,脸上急切之色渐渐变为若有所思。
“谢谢,你说得对。”
话音刚落,女孩毫不犹豫端起杯,痛饮起了啤酒。反而是小夜动作迟疑,目光在酒杯与军校生稚嫩的面庞之间来回打量。
我记得未成年人应该不能喝酒……?
她再一转头,见同样年仅九岁的幸之助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杯子。
小夜:“……”
好的,肯定是我记错了。
既来之则安之,小夜抱着皮丘加入海王丸号的船员行列,一同细细品尝南国特有的甜美水果。正吃得开心,电气鼠突然耳朵一动。
似乎有吵闹声从甲板另一端传来。
小夜的视线穿越拥挤的人与宝可梦,隐约看到新船员之一——担任水手的光头青年僵立在甲板边缘,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未经我允许不要乱碰船上的设备,上船前我说过的话都被你当耳旁风忘干净了?还是你想替我管事?”
冰冷的训斥声落下,激得实习水手下意识一哆嗦。
那位杀气腾腾的年轻人的是海王丸号的大副——海部幸路,船长将彦的长子,据说从小便跟随父亲出海,有丰富的航海经验。一双三白眼瞪起来气势丝毫不逊于暴鲤龙的威吓,搭配额前挑染成鲜红色的碎发,一看就是个揍过的人可绕橘子群岛三圈的不良少年。
“没、没有……我就是看它有点脏,想让卡咪龟用水枪冲一冲……”
“哈——?”
海部幸路暴躁地打断话头,“冲一冲?你知道锚机要怎么保养吗?要是被你搞坏了停不了船,卡咪龟是不也能‘冲一冲’把船推回港口?我看你丫的——”
“咣当!!”
话音未落,新人水手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趴成了标准的土下座之姿,与缩进壳里的卡咪龟步调完统一。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自作聪明,您惩罚我吧,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别把我扔下船——!”
幸路:“……”
可能是从没见过这么软骨头的对手,大副的一腔怒火都喷了个空,最后只好在脑袋旁边勾画出一个满头雾水的问号。
眼见人高马大的光头青年把自己缩成一团,哭得好像蚊香君跑到他脸上施展了求雨,小夜拿出读不懂空气的南国人架势,挤开乐呵呵观战的豪力们钻了进去。
“打扰了——正好我一直很想知道,请问锚机应该怎么清洗,可以沾水吗?”
大副望着十分钟前新鲜出炉的二副,脸上的表情被蠢问题冲击得难以言喻。在他放出“你丫一个放哨的管我们甲板做什么”之类的狠话前,二副又犹豫着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原本是来应聘水手的……”
“……”
想起自家父亲的愚蠢行为,海部幸路的气焰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干巴巴地回答:“随便怎么洗,不要用宝可梦的招式就行。看见下面安着什么了吗?”
大副指向锚机底部闪着绿光的物件——每个打过道馆、上过联盟赛场的自由训练家对此都很熟悉。那是市面上流通最多的一款自动防御装置,感应到能量冲击时会张开防护罩,保护船上重要器械的安。
“懂了吧?就凭你卡咪龟那几斤几两,水枪喷上来非得被弹飞到小橘子岛北边森林对面的山沟里不可。”
幸路看到那张哭成喷壶的脸就心烦,草草甩下几句警告便扬长而去。小夜目送大副离开,随后关切地给同期新人递了一张纸巾。
“你还好吧?”
光头抽噎着点点头,拽住了小夜的手腕。
“呜呜呜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小夜:“……”
倒也不必如此。
在本日登船的新手当中,此人毫无疑问是个幸运儿——报名当水手,实际也当了水手,二副和船医看到都要羡慕哭了。
与魁梧的体格不同,名叫卢川一浩的光头青年性情内向,不善言辞,程缩着脑袋躲在人群之外,几乎要和豪力们融为一体。他不敢去甲板中心取零食饮料,也不敢擅自回屋休息,正打算干点杂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便被大副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好悬没当场吓昏过去。
这位倒霉的幸运儿原本只是个普通的计算机工作者。由于其日夜只顾闷头敲代码,把自己敲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跟陌生人说三个字都要磕巴半分钟,身为橘子群岛人的一浩父母终于忍无可忍,将其送上渔船锻炼,声称干不满一周就别想回家——回忆起父母张牙舞爪宛如凶兽的模样,光头青年那双铜铃大的眼睛差点又开始喷洒泪水。
“不好意思,见笑了。”待情绪稳定,一浩抹了把脸,朝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救命恩人笑笑,“走之前我妈还说,要是上了船再哭哭啼啼就让鸭嘴火龙把我炸飞——”
“轰隆!”
巨响将话音后半淹没。滚滚浓烟从船舱中冒出,甲板上的人们被冲击波推得七扭八歪。
小夜被晃得神智错乱,一时间满脑子都是新人水手未讲完的话。
不是吧,真炸?
见船只晃动不止,小夜拽着一浩回到甲板中心,防止被颠飞出去。步伐尚未落定,爆炸声接连不断袭来,整个渔船被震得好似跳跳猪脑袋上的珍珠。小夜见身边年迈的老水手摇摇晃晃就要摔倒,连忙上前伸手搀扶。
耄耋之年的老人倒是镇定得很,还有心思笑呵呵地向新人道谢。
——不,定睛一看,做出如临大敌之态的只有三个新人,老船员们都四平八稳地继续吃喝,根本没有多瞧冒烟的船舱一眼。只有幸之助向这边瞟了一眼,不知为何冲小夜露出一个无语又仿佛在忍笑的怪脸。
“例行维护,不碍事。”船长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把新人们摆得如堕五里雾中。
正面面相觑着,有两人从浓烟中咳嗽着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骨碌碌乱滚的宝可梦。
直到逃离烟雾弥漫的船舱,她们才察觉到新人就在甲板上,双双动作一僵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仪表。而晕头转向的霹雳电球们还没有找回方向感,一时滚得满甲板都是球,看起来热闹极了。
新上任的船医风铃大惊失色,当即把自己的太阳珊瑚高高抛向空中。
“紧急事态,请允许我治疗——生命水滴!”
清澈的水流随着太阳珊瑚的旋转喷涌而出,为海王丸号渔船甲板下了一场轻轻柔柔的雨。霹雳电球们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两个灰头土脸的人也总算挣脱烟尘露出了原貌。
“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海王丸号优秀的轮机长和机匠,桧波田露子、桧波田雪香!”
船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爽朗,根本不看场上气氛。新人们踌躇着拍手鼓掌以表尊敬,而灰不溜秋的轮机长和机匠只好暂停洗手擦脸,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对于行事豪放、自称出生等于出海的南国人而言,由区区两人肩负轮机部的部工作并不算少见——让七岁的女儿担任机匠或许也不算少见。当小女孩借着生命水滴的雨势洗净尘土,露出和母亲一样的明亮黄发与干练的制服,看起来确实很像个经验老道的船工。
花费半分钟从灰人洗回橘子人后,轮机部认认真真向初次见面的新船员打了招呼,当自己的面子还没掉。而新人望着她们一大一小利落帅气的身影,再看看背后还在冒烟的船舱,只感到欲言又止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结束一套南国寒暄,小夜指指船舱,试探着开口。
“请问需要帮助吗?”
轮机长——桧波田露子回头一看,这才想起那摊被抛在脑后的残局。
她清清嗓子,严肃道:“由于刚才的爆……海流颠簸,我们的食品架被打翻了。愿意跟我一起收拾的人请举手!”
被放置了半天的新人们闻言纷纷出列,生怕自己再接不到活被扔下船。一行人跟着轮机长行入船舱下层,一边被烟熏得昏昏沉沉,一边被露子长篇大论的仓储货物存放一览念得沉沉昏昏,只觉得爆炸毁船的危机感都烟消云散了。
年幼的机匠雪香不像母亲那样严肃,见大家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依次给了每人一个安慰的拍拍。可惜女孩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霹雳电球在涌动,令一众新手头皮发麻更害怕了。
眼见连皮丘都被啰嗦的露子念得形神分离,小夜趁她句尾换气时努力捕捉时机插话。
“请问——船上的机器都没事吧?”
“当然,维护保养都早就完成了。”露子不明所以地回答,见众人面露担忧之色才恍然大悟。
“噢,你是说刚才的……海流颠簸。”轮机长一派正色道,“我们在吃烧烤,不小心把烤架碰倒在了这孩子身上。”
“……”
新人们望着那只表情可怜兮兮,身上还沾着油花的霹雳电球,纷纷陷入了沉默之中。
无论如何——
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很快便将散落一地的炭火和食材收拾停当,也亲眼目睹了完好无损的船舱,终于得以放下心来。当他们重返甲板,啤酒桶已经见底,豪力们热情地将最后几杯酒递给辛勤工作后的人们。
深蓝的渔船缓缓启动,在轰鸣的汽笛声中渐渐远离港口。船长的蚊香蛙皇蹲坐在盖欧卡雕塑上,摇头晃脑地发出动听哼鸣。而船员们聚集在甲板上,配合蚊香蛙皇的调子,迎着海风唱起了歌。
“山岳连亘,沧海辽远,”
“从珊瑚群岛、迷雾泽国到那赤金色的海湾!”
“无论女王离我们多么遥远,”
“她的意志所向,我们的长剑所指——”
那是自古流传至今的、橘子群岛几乎人人都会唱的民谣小调,连五音不的豪力都能跟着哼几句。善于服从团队纪律的军校生立刻紧随众人步伐加入其中,把船歌的分贝高度又提升到了一个新境界。
海部将彦立于甲板最前方,心潮澎湃地张开双臂。
“虽然经历了许多困难,甚至一度以为计划要化为泡影……但最终,我们还是集齐了我们的船员。”
“感谢年轻的新人们愿意陪我们冒险,即使将要踏足危机四伏、随时可能吞人性命的未知之地也毫不胆怯。”
“目标‘终雾海’,海王丸号,起航——”
一部分歌声突然中断。
船长不明所以回头,见到被夸奖勇敢的三个新人都露出了自爆后的霹雳电球般呆滞的表情。
“怎么?”
小夜再三回想船长刚才的发言,确认不是自己耳朵被船歌吵聋以至于听茬了音,才终于小心谨慎地开口。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珊瑚海吗?”
将彦啊了一声,表情愚蠢中透着些许愚蠢,像极了被问一加一等于几的喷火龙。
“我们是要去珊瑚海,但也去终雾海啊?”
“……”
剩余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甲板上的人们面面相觑,鸦默雀静。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小夜镇定地打开手机。
群聊中小玲的回复正显示在窗口最上方。
“什么,南国人船长?那按我的经验你得买好人身保险哈哈哈哈哈哈——”
小夜: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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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保险公司:我们早有预料,上了南国的船再买保险统统不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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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歌词参考戏剧《The_Recruitg_Officer》中歌曲《Over_the_Hills_and_Far_A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