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慕容玄居然战死?!只怕我与梁山处境,都是不妙也!”
宋江从郓城逃离,越想越是不对劲,虽是那对阎婆惜万分不满,但是总觉得被人摆了一道般。
往后,他一番抽丝剥茧,而后又细细一想。
那一日在巷子口,见到的那魁梧壮汉,分明与悬赏令中,那林冲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
“顺口告诉慕容玄,无非让他打探消息,确定那林冲是否真的到郓城,不想那厮真的与林冲遭遇了。”宋江脑子嗡的一声响,不想还好,越想越是心惊。
“那林冲居然赶下山,这般看来,那林冲图谋不小,分明是要陷害我宋江。林冲啊林冲,我与你无冤无仇,无端陷害我与此等境地!”宋江心中恼恨,来回踱步,却是望向远处,“眼下慕容玄战死,若是那家伙临死前将我泄漏消息告诉,以那林冲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定不会绕过我。”
宋江作为县衙的押司,自从林冲大闹东京,这江湖上到处传扬他的盛名。
他素来在江湖播撒仁义之名,岂会不清楚这种人窜起的名气,那影响力是非常可怕的。
这人谨小慎微,善养名声,一看图谋甚大,只怕是狼子野心之辈。
高俅的儿子高衙内,调戏林冲,这厮二话不说,一枪挑杀,眼中毫无尊卑地位,却是极度自傲与自负之辈!
那高俅管家误杀林冲岳父,回头林冲大闹东京,直接一刀两断,便送那厮上天!
再说那牛二,还有董超、薛霸等人,只要敢追杀林冲,林冲这人,性子乃是睚眦必报之辈!
谁敢把主意动到他林冲的头上,那林冲行的便是正大光明的霸道!
他定会杀得血流遍地,鸡犬不留。
宋江冷汗狂流,明明天气还不冷,他却感觉浑身有些发抖。
“那清风寨的黄狗儿,便是想着那悬赏令,愣是招呼一群人,攻打梁山,结果如何?却是乱箭穿心,自家寨子破灭。”
“何清、何涛自诩大军无数,还设计埋伏,最后却是死的凄惨!数千大军,破败无比。”
至于其他种种,宋江却不敢想,只要细细一想,那都是一个特点,谁若是以林冲为敌。
那林冲便真的会成为你最可怕的敌人!
宋江瞥了一眼营寨,既然花容不见,莫不是听到一些传言。
这个念头一生出,宋江蓦地一惊,当下哪里还敢停留,却是径自飞速离开。
他一边走,心中一边想。
慕容玄死于梁山之手,只怕慕容彦达肯定会派兵剿匪,这对他倒是个好消息。
事到如今,他也是没有半分退路。
最好官府将梁山剿灭,他宋江也少个厉害的对头。
宋江这么一想,心中反复盘算,却是不再耽误,连夜赶路。
这一走,又是数天,却是在道路旁见到一间酒家,他一路行走,又累又渴,捏了捏袖子,径自走入店中。
店中人不少,宋江黑着一张脸,谨慎地一扫。
还好,不见一个官人。
他这才放心坐下,周围都是旅人,一个个风尘仆仆,也让宋江放心不少。
“这位大爷,您点些什么?”一个小二,殷勤地上前,朝着宋江弯腰。
宋江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子,往桌子上一放,道:“先上半坛子酒,你这有什么肉食?”
那小二急忙道:“鸡鸭鱼肉,该有的都有,还有一些野味,野猪肉也有一些,不过那肉烧的柴得很。这野猪新鲜得很,早上山中猎户才送来。”
宋江却道:“那大肠可还在?”
小二当即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大爷好见识,这野猪的大肠,最是补人,脾胃不好,身子羸弱,吃了大补。”
宋江微微一笑,道:“你这小二,倒是懂得挺多,那我问你,为何这野猪的肠子,最是滋养脾胃?”
小二登时起了兴致,道:“那野猪本就是山间兽,一双鼻子最喜欢到处拱,专吃各种山草灵气之物,像是那首乌、白术之物,都是滋养之物,不但如此,野猪还喜食蛇类,这些吃了,更是滋补,那些吃的毒蛇越多的野猪,肠子五颜六色,犹如染色的布匹,煞是好看。”
“哈哈哈哈!你这小厮,却是懂得很多。”宋江一时来了兴致,“还愣着作甚?先给我切两斤牛肉,再来一碗肉,剩下便等你那猪大肠,给我用炭火好好炖,猪油莫要少放,少了猪油,那味道便差上许多。”
“好嘞,大爷稍等,小的先把您的酒水送来。”小二点头哈腰说道。
宋江哼一声,却是不再说道。
他这几日都是胡乱吃上几口,这酒水一上,没一会功夫,却是将肉食送上,宋江食指大动,哪里还会犹豫,却是大口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这时节,虽说还有些温热,但是早晚却有寒爽,这酒水入肚之后,宋江只觉得身子慢慢热起,他那抑郁心情,也舒展不少。
没过一会,那炭火猪大肠也端上来,登时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宋江眼前一亮,大快朵颐。
宋江正吃得开心,外面却是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却是走进几个江湖人士。
好在宋江坐在角落,又背对着入口。
那三个江湖人,都是手持刀剑,戴着斗笠,不想却坐到宋江左右。
宋江神色一凌,不由得生出几分忌惮之心。
“好想的猪肠子!”那领头的江湖人士,却是个络腮胡大汉,显然也是爱吃肚货之人。
宋江心中叫苦,换做过去,他是无所谓,可是眼下却是怕遇到江湖中人,万一这些人受过梁山恩惠,又要牵扯出麻烦。
宋江默不作声,不想那大汉走来,却是盯着锅子,惊叹道:“这是野猪的大肠?这位兄弟,我这人最爱吃大肠。不如将此物让与我,兄台说多少银钱?”
宋江抬起头,好家伙,这领头的男子,八尺身子,国字脸,穿着薄薄衣衫,肌肉鼓胀,犹如一座小山,给人以巨大压迫。
“兄弟既然喜欢,端走便是,莫说银钱,岂不是看不起我。”宋江哈哈一笑,却是抬手一点。
那络腮胡子一听这话,登时一愣,显然没想到宋江如此大方。
“这不好,君子不夺人所爱。哥哥既吃这大肠,肯定也是爱好。”那络腮胡子道,“我黄剑心冒昧了,哥哥自便。”
宋江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魁梧大汉,却是个知礼的。
“既是有缘,不如同坐。”宋江笑着说道。
黄剑心大喜过望,当即招呼身边两位兄弟,马上坐到宋江这边,道:“敢问哥哥大名,我们也好往后来往。”
宋江苦笑,眼下他这个名字,又不好说,只好道:“叫我宋清便是。”
他说到这里,抬手呼唤道:“那小二,再给我上三坛好酒,切十斤熟牛肉。”
“好嘞,大爷稍等,小的马上便办。”
黄剑心等人面面相觑,不想宋江如此大方。
黄剑心刚要开口,那边小二端着大盘牛肉送上,连掌柜也搬来酒水。
宋江却道:“再来三只肥鹅,仔公鸡给我们一人一只。”
掌柜脸都笑开花,连连点头,道:“诸位爷稍等,这些马上准备好。”
黄剑心急忙道:“宋清哥哥,我们萍水相逢,却是如此款待,我等受之有愧。”
宋江一抬手,道:“正是萍水相逢,才是难得的缘分,这店中这么多人,都在吃酒用餐,唯独三位兄弟来我这,正是说明咱们有缘。”
黄剑心抱拳道:“哥哥高人慧语,今日受恩惠,往后若有事想办,只要我们兄弟三人能办的,定为哥哥出力。”
宋江哈哈大笑,道:“黄兄弟,不过是吃饭喝酒,算得了什么。”、
正说着功夫,那肥鹅、仔鸡、熟牛肉,还有各种吃食,陆续端上。
“吃吧!吃吧!吃饱喝足,咱们再说。”
果然,这几人只怕也是饿了,这满桌子肉食,加上酒水在侧,登时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黄剑心开口道:“宋清哥哥,最近出了件大事,不晓得哥哥听说没有。”
“喔?有什么大事?只管说来。”
“嘿~~那青州的慕容玄带兵百人,追杀梁山好汉林冲等人,您猜怎么着?却是被对方杀得一干二净,一个不剩!连同那慕容玄都死得透,尸首第二天才找到呢。”黄剑心小声说道。
宋江眼皮子猛地一抽,这个消息,他在花荣寨子早就听过,可是这么详细的,此番听来,他着实惊呆。
“后面有仵作,还有青州兵马都监黄信亲自到场,说梁山众最多三十多人,可谓是以少对多,竟然把官军杀得一干二净,这梁山的武力,到底有多强盛?”黄剑心震惊地说道。
宋江心中叫苦不迭,只怕那慕容玄死前卖他也。
“那黄信又是什么人物?”宋江故意问道。
“哼!那厮口气大得很,前阵子放出话来,说是要剿灭三山,青州地面所管下有三座恶山,第一是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所占的清风山;
第二是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操刀鬼曹正等好汉占的二龙山;第三是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占的桃花山。这三处的头领武艺之强,相信不需要书生说了,他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没有谁去耍一下他,原因便是黄信抱的大腿,也就是霹雳火秦明。秦明的武艺,大家都是清楚的,黄信是他徒弟。这个秦明在青州,乃是一等一的猛将,即便是慕容彦达,都有多处地方需要仰仗与他。”黄剑心开口说道,“我们素来听闻梁山本事,不想这次如此厉害!恐怕后面不好收场啊。”
宋江心中咯噔一响,又问道:“兄弟可是听到什么传闻?”
“听闻郓城宋江杀了自家小妾,还将消息传给慕容玄,此番慕容彦达大怒,恐怕那宋江有危险也。”
宋江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还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倒霉的事,一件又一件。
不对!
宋江猛地一睁眼,骤然你想到花容不见他。
“莫不是他知晓些什么?所以才避而不见,故意寻个由头?”宋江默默放下筷子,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也。
黄剑心等人继续吃酒,众人一番吃喝之后,宋江寻个由头,借故告辞,顺手将酒肉饭钱结掉。
这让黄剑心等人,又是一阵感恩,却是把宋江当作大恩人。
宋江见这三人,衣衫有些老旧,只怕日子过的也不是非常宽裕,当即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银子,道:“此番要回老家,身上只带着点银钱,黄兄弟莫要嫌少,这江湖岁月,往后我们定有再见之期。”
黄剑心露出震惊神色,急忙推辞道:“无须如此,这般做,却是让我等不好意思了。”
宋江却道:“你我有缘,这都是我的心意。”
那黄剑心道:“既然黄清哥哥这般重情谊,那我们便收下,只是我有一问。”
宋江当是道:“只管说来,若是我能回答。定然说的一清二楚。”
黄剑心道:“宋清兄弟,眼下盗贼为祸乱,那梁山生出风云,肆无忌惮,若是兄弟来处置?又该如何?”
宋江听到这话,猛地一愣,却是盯着眼前黄剑心,一时之间,忽而觉得眼前男子,好似有一股奇妙的力量。
难道是幻觉?
还是酒醉?
宋江忽而觉得,这眼前的高大男子,显然是超出预料的。
正说着的功夫,那络腮胡子道:“掌柜的,拿笔墨来!”
掌柜的自然巴结的凑过来,却是道:“笔墨伺候,几位大爷,只管说话。”
宋江瞳仁猛地一缩,只觉得今日这男子,好似有什么大不一样一样。
那黄剑心拿起纸笔,笑着说道:“我这字画,名唤瘦金,宋清哥哥拿着,往后若有大的责难,只管拿出此书画,不挂行走到天下何处,都不会有人敢为难你!”
宋江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瘦金?
这是什么?
他定睛一瞧,望着那白纸之上的文字,宋江的脸色瞬间凝重。
“好字!好文!”
那黄剑心微微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清哥哥,只管大胆而为,我定支持你。”
宋江僵在原地,露出惊骇之色。
“难道……难道……”
一个个念头窜出,宋江却是感觉天地都在颠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灾殃,还是天大的富贵?
这一刻,宋江是彻底傻眼与震惊,甚至与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