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蒙面人夹着谢晓峰一路飞奔,越走越偏僻,他的速度只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后面的陈盛也不慢,很快就追到身边。
“久违了,燕兄别来无恙。”
“哦?你知道是我?”蒙面人脚下不停,回头看了看他。
“废话,你就算烧成灰我都认识。”
“……”
蒙面人把脸上的黒巾扯下来,随手一扔:“多年不见,你小子的嘴还是那么损。”
“哈哈哈哈。”陈盛开怀大笑。
燕十三!
当然是燕十三。
有谢晓峰的地方,燕十三就一定会出现,他们两个人必有一场巅峰之战,这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陈盛抽空打量着对方。
七年没见了,燕十三多了些白发,看上去满面沧桑,而眼神却比当初更加深邃。
他的眼睛熠熠生辉,高远,淡漠,就像天边的寒星。
嗯。
陈盛点点头。
燕十三果然已经进化“成神”,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了。面对五大高手的围攻,七年前他或许也能对付,但绝不会像今日这么轻松。
“谢晓峰情况如何?”
“严重昏迷,血流也得太多,很危险。”
“他会不会死?”
“这些年我学了点医术,应该能救下来。”
两个人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可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先办正事要紧。
燕十三明显加快速度,向某个地方狂奔而去。
看他那熟悉的样子,似乎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燕十三随口问道:“兄弟,你不妨猜一猜,我刚刚为什么蒙着脸?”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的,陈盛却秒懂。
“很简单。燕兄可不是藏头缩尾的人,你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防止万一,害怕谢晓峰记住你的长相。燕兄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与谢晓峰一较高低,他若知道是你把他救了,以后你们还怎么比剑?哪有刚吃完饭就打厨子的道理?”
燕十三点点头:“对。”
——故意隐瞒身份,把谢晓峰救下来,正是要让对方全力以赴的与自己决战,杜绝他手下留情!
燕十三为了这一战,已经等得太久了,其间也经历过巨大的失望与灰败,谢晓峰突然“复活”,这样的转机令人振奋,他绝不允许再发生闪失。
练了一辈子的剑,燕十三总要给自己做个交代的,万万不能留有瑕疵。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高通,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哈哈哈,咱们毕竟是一块洗过澡的感情,我还不了解你?”
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世界那么广阔,又那么冰冷,他们总算还有个朋友。
真正知心的朋友。
……
江边。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江边停着一艘不起眼的帆船,船头还燃着一尊红泥小火炉。
有风吹过,清冽的芳香随风飘进鼻子,闻起来稍带苦涩,也不知烹的究竟是茶,还是药?
“这是你的船?”
“对。”
陈盛随着燕十三掠了过去,钻进船舱里,没承想,一个年轻女人突然迎上来,微笑着打招呼:“十三哥,你回来啦?”
“……”
陈盛懵了!
燕十三从不把女人留在身边的,只留宿,不留人,这简直匪夷所思。
更加匪夷所思的还有,女人居然是个番邦姑娘。
她的鼻梁很高,面部的轮廓立体而又精致,一对蓝瓦瓦的眼睛好大,好圆,好水灵。
不仅找了女人,还找了个外国的?
艹!
燕十三这是走在了时代的前沿啊。
女人对他带回来的“患者”并不稀奇,只用两个大眼睛看着陈盛,好像感到很意外。
燕十三催促道:“快,别愣着了,赶紧准备东西,帮忙救人!”
“嗯!”女人愣了一下,马上如梦初醒,接着就急匆匆地跑到外面去。
燕十三把谢晓峰抱到榻上,一边放平身体,一边说道:“这是我外出游历时,在很远的国度带回来的弟子,名字叫‘伊莲娜’,伊莲娜非常聪明,对语言和医术都学得极快,现已是我不可缺少的帮手。”
“……”
陈盛问道:“是弟子还是嫂子?”
燕十三回头瞅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人天天都在想什么?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干净东西?呸!下贱!”
陈盛连动也不动,继续盯着对方:“说实话。”
某位“新晋的剑神”把头转了回去:“咳咳,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
陈盛并不懂医术,所以只能待在旁边,看着他们动手。
病榻上的谢晓峰脸色惨白,呼吸也弱得可怜,显然已经十分危险了,幸亏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否则只怕早就没了。
燕十三一伸手,从床底掏出个箱子。
这是个扁平的木箱子,打开之后,能看到里面有各种规格的银针、“丝线”、瓶瓶罐罐和刀具。
那些刀具令人叹为观止,有的狭长,有的弯曲,有的像钩镰,有的像锯齿,差不多得有十几把,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足够锋利,被磨得发亮。
陈盛现在完全不会说话了!
学剑是神剑。
学医是神医。
大哥啊,你为什么这么牛逼?
“刺啦”一声,燕十三撕开谢晓峰的衣襟,两眼盯住他胸口的剑伤,自言自语道:“嗯,还好,若是再刺得偏一点,恐怕就性命难保了。”
说着,燕十三忽然出手如电,从箱子里抽出银针来,一针接一根的插入各种穴道,将那一处伤口围在正中间。
神奇的事情就此发生。
随着银针的连续刺入,血流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这时伊莲娜走到身边,掌心捧着个小小的茶盏,说道:“十三哥,‘麻沸散’已经备好,现在就用吗?”
“降温了没有?”
“我在碗底隔着冰块降温,提前处理过了,目前刚好入口。”
“做得好。”
陈盛忍不住问道:“麻沸散?华佗的麻沸散?”
燕十三道:“对。”
“这东西不是早已失传了?”
“在华佗死后,麻沸散的确失传过,可他有一位弟子花了十七年的功夫,尝遍了天下的草药,终于把配方研制了出来。那人临死前,将秘密又传了给我。”
——据《华佗传》记载,早在三国时期,华佗就能够熟练地施展“手术”,给人们治病了。用麻沸散给患者服用后,患者很快便不能动弹,然后他就可以用刀子剖开胸背,去摘除那些体内的肿瘤。
麻沸散的重要性和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这是一件堪称伟大的杏林瑰宝!
陈盛动容道:“既然是如此宝贵的东西,他为什么会传给你?”
燕十三道:“那个人不惜用妻子和女儿试药,结果一家人死得干干净净,他也投河自杀了。”
“……”
好一个疯子!
你特么就不能用动物试一试,干嘛非得拿家人开刀?
谢晓峰现在还昏迷着,服药不方便,燕十三就取来一个用木头削成的“漏斗”,插在他的嘴巴里,“咚咚咚”,将麻沸散灌了进去。
燕十三解释道:“谢晓峰生命力强大,远非普通人可比,我担心他会在半途中清醒过来,所以就灌了药。”
陈盛点点头。
过了半刻钟左右,燕十三扒开谢晓峰的眼皮,看了一下,接着对伊莲娜说道:“差不多了。我主刀,你配合,咱们开始吧。”
伊莲娜道:“是。”
下面燕十三拿起一把小刀,用食指一按,熟练地切过去,划开了谢晓峰的胸膛。
伊莲娜在旁边穿针引线,将穿好的针线递到他手上。燕十三用锐利的眼睛投射过去,在胸腔里观察剑伤造成的破坏,然后果断行动,缝合着肺部和血管。
在施救的间隙中,伊莲娜负责打打下手,偶尔用白布蘸一蘸溢出的鲜血,或者给燕十三擦擦头上的汗水。
看到陈盛目瞪口呆,她便笑道:“公子没见过这种施救方法?”
条件如此恶劣,你们如此大胆,我还真没见过!
陈盛摇着头。
伊莲娜看了眼燕十三,口气中饱含爱慕:“这是十三哥根据一些古典摸索的法子,已经救了不少人了,他可是个天才。”
“的确是天才。”
陈盛道:“你们用的丝线是什么东西?好像颇有弹性,颜色也是透明的。”
伊莲娜道:“哦,这是西域产的一种‘冰蚕丝’,非常少见,它可以很好的融于血肉,缝合起来不用拆线,后期也不会留下疤痕。”
陈盛:“……”
不问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燕十三的手脚十分利索,缝好内部之后,又娴熟地关腹收针,把外面也缝上了。这还不算完,他甚至将谢晓峰早前肚子上的刀伤也处理了一下,切掉腐肉,缝针,上金疮药……
整套流程终于做完,他似乎有些疲倦,就走到旁边休息去了。
陈盛不便打扰,重新给伊莲娜行礼:“嫂子好,小弟高通,我与燕兄是多年的老朋友,你直接唤我的名字就行。”
听到陈盛叫她“嫂子”,伊莲娜的脸红了一下,也回了礼。
“高通?原来是你,十三哥经常提起你的,今天总算见到了。”
“嗯,哈哈。”
反正闲着没事,陈盛突发奇想,便问道:“所谓名师出高徒,想必嫂子也会看病吧?”
“会一点点。”
陈盛赶紧将胳膊伸过去:“那请你给小弟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藏的毛病。”
伊莲娜关切地问道:“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最近总是腿酸,腰也有点疼。”
“哦。”
伊莲娜伸出三根手指头,开始给他把脉。把着,把着,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得相当古怪。
“怎么?”陈盛紧张道:“莫非我真的有病?”
伊莲娜咳嗽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就是……咳咳。”
陈盛满脸悲壮:“嫂子不妨直言,我受得了!”
“从现在开始,你最好……”
“最好什么?”
“一个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