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心里?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这也太扯了,难道燕十三竟然练到了“用意念”杀人的程度?
燕十三发现他表情懵懂,便问道:“你没听明白?”
陈盛道:“额,正要向燕兄请教。”
“那你看好了……”
他的右手上端着个酒杯,本来是放在胸前的,话刚落音,他就把胳膊打开,慢慢推了出去,从“折叠”演变成舒展状态,将酒杯送到陈盛的面前。
这个动作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敬酒行为,并没有什么稀奇。
而陈盛却眨着眼睛,试探道:“平切?”
燕十三笑而不语。
他又把左手翻过来,划了个半圆,落到自己的膝盖上,接着轻轻掸了几下,好像是在拍灰尘。
“反削?”
“对。”
犹如一道闪电击在心头,崭新的世界敞开了大门。
陈盛突然就悟了!
原来,燕十三说的并不是什么玄幻的东西,而是一个“朴素”的境界。
只要你的心中装着剑,手上没有剑也不要紧,你可以通过一些很日常的行为来模拟:吃饭、喝茶、走路、扫地,等等等等,不用受到场所和思维的束缚,想练就练,随时随地都可以。
他嘴里的“不练”,其实就是“一直练”,放下固有的意识,让自己融入生活、融入大自然。
“听懂了?”
陈盛的脸色一变,难得的正经起来:“不仅听懂了,而且还受益匪浅,多谢燕兄。”
——真理就是这样,谁先到谁先得,先到的人随便说句话,就可能让你茅塞顿开,少走许多弯路,甚至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假惺惺的,少来这套,咱们干一杯。”
“好,干杯。”
燕十三喝口酒,又说道:“自从我行程上万里,摆脱掉心病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已经再上层楼,进入了崭新的境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拥有了真正的力量。”
他把杯子放到身边,随手摸起一根烧火用的木棍。
也没刻意用什么招式,就那么随便挥了出去。
这一剑全无章法,动作很像拍苍蝇,速度方面也不够快,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威力。
然而……
“嗡!!!!!”
一股高频率的震动声突然扎进耳朵,随着燕十三一剑挥出来,木棍居然变成了细碎的粉末,纷纷扬扬,最终散入到空气里。
陈盛:“……”
一剑之威,竟至于此!
这是何等可怕、又何等惊人的一击?
“进入新的境界是什么感觉?”陈盛可不会嫉妒燕十三,反而特别为他开心。他一直只喜欢燕十三,却不喜欢谢晓峰,老朋友当然越强大越好。
燕十三仔细想想,才说道:“内心平和得很,就像脱离了全世界,对什么都不在乎,从前喜欢的一些东西,好像也失去了吸引力。”
陈盛目瞪口呆。
嘶……
这不就是贤者模式吗?
武道的最高境界太特么恐怖了!
“燕兄,你,你现在对女人还感不感兴趣?”
燕十三狠狠地瞅了陈盛一眼,看样子很想把他掐死。
“我说的是心态,不是身体,我可没有什么毛病!”
陈盛表情怜悯:“嗯嗯,对对对,你一点毛病都没有。这怎么还急上了?”
燕十三:“……”
他的故事已经讲完,陈盛就接着把自己的经历快速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从西域返回中原,对你的情况也有所耳闻。既是避难的话,自然要找个得力的靠山,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天尊的确合适。”燕十三点点头。
陈盛愕然道:“燕兄并不奇怪我加入他们?”
“噗嗤”一声,燕十三笑得很鄙夷:“我还不了解你?身在曹营心在汉,银子可拿事儿不办……你若诚心给天尊效力,谢晓峰早就被砍死十几回了。”
“全中!”陈盛拍着手:“我能有燕兄这样的知己,也不知上辈子造了,咳咳,积了多大的福分。”
“嘿,喝酒喝酒。”
“燕兄这次追踪谢晓峰,一定花了不少精力吧?”
燕十三给陈盛斟满酒:“并没有耗费什么工夫。据江湖传闻,说是有人在蓉城见过谢晓峰,只要抓住下面三个重点,酒肆、勾栏、客栈,用心打听的话,找到他并不难的。我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走到绵阳来,最终和你搅在了一起。”
——关于蓉城的那个传闻,铁虎也曾提起过。
毕竟谢晓峰树大招风,他的消息总是传得更快些,传进燕十三的耳朵也并不奇怪。
“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哈哈哈哈。”
陈盛又问道:“燕兄什么时候找到绵阳的?”
“在小讨厌接管分舵的那一天。”
“啊?”
陈盛非常生气:“好哇,真不够朋友!你既然早就到了,怎么没来找我?”
燕十三瞥了他一眼,口气很讽刺:“谁说我没找的?我潜入过公馆两回,一回是白天,一回在晚上,可两次都不凑巧。”
“怎么不凑巧?”
“大老远就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传过来,谁他娘的敢露面?”
陈盛:“……”
……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他们在江边互道珍重,依依惜别。
“兄弟,谢晓峰还得请你费心照顾,我过段日子再回绵阳。”燕十三说。
“放心吧。”陈盛道:“燕兄准备先去哪里?”
“我想去一趟神剑山庄,把沉在湖里的配剑捞上来。七年了,它也该重见天日了。”
“好,燕兄保重!”
“保重!”
伊莲娜非常聪明,在两个男人叙旧的时候,她便抽空买了辆马车送到江边。
谢晓峰刚做完“手术”,身体不能受到颠簸,用马车一来方便运送,二来还可以起到藏匿的作用,更便于陈盛操作。
看着帆船渐渐远去,陈盛颇为感触。
七年了,最后的决战终于就要打响,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回头看一眼马车,也许是药效还没过,谢晓峰居然鼻息沉沉,还在睡着呢。
该把他藏在哪呢?
谢晓峰无故失踪,天尊方面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四处展开搜索,怎么安置他倒成了难题。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陈盛也想过把谢晓峰送回家里安顿,可家里有卿卿这个“小奸细”盯着,送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陈盛静静地思索片刻,忽然咧开嘴,笑了。
他总算想到一个好地方。
江边还停着一些别的船只,这是本地的渔民留下的。陈盛往船上丢了点碎银子,把人家的斗笠拿过来,戴到自己头上,然后赶着马车去往城南。
昨夜的事情闹得很大,而城里却似乎没受到影响,人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一路上也没遇见盘查的。
陈盛顺利地赶到韩家巷,从背面绕了进去。
韩家楼。
现在是白天,劳累了一夜的姑娘们应该都在补觉,勾栏里全无动静,只有零星的呼噜声。
“喂!”
“嗯?”
韩大奶奶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拍醒了。
她睁开眼睛,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结巴道:“大,大老板……哦不,右香主?”
这个人无论变成什么职位,都是惹不起的活阎王,她不能不感到害怕。
陈盛用阴冷的眼神盯住韩大奶奶,直到韩大奶奶的额头上开始冒汗,才慢慢说话。
“你现在够不够清醒?”
“清醒。”
“好。那么我问问题,你来回答。”
“嗯。”
陈盛道:“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你不妨猜一猜,是哪两种?”
韩大奶奶咽着口水,小心地回答道:“男人,和女人?”
“太肤浅。”
“有钱人和穷人?”
“太庸俗。”
“这……”
韩大奶奶脸色惨白,不停地擦着额头:“右香主,请恕,请恕……”
“不知道?”
“的确不知。”
“听好了,正确答案是,聪明人和笨蛋。韩大奶奶,你属于哪一种?”
说着,陈盛在背后一抽,把自己的长剑重重地扔到她的腿上,又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也丢了过去。
韩大奶奶根本没考虑,闪电般把银票抓在手里。
“右香主,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
陈盛笑了:“我请你帮我藏一个人,这个人你也见过,就是阿吉。”
“阿吉?”
韩大奶奶的脸色变了。
阿吉先杀阿勇、后杀铁虎,在本地闹出了天大的动静,右香主为什么把敌人带过来,还让自己藏着?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攥钱的手却越缩越紧。
“有问题?”
“没问题!”
“很好,你这个态度我喜欢。”
陈盛的口气森冷无比:“如果走漏了风声,或者阿吉有半点损伤,那么我敢保证,你全家十几口人,除了那条叫做‘元宝’的小狗之外,谁、都、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