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因为流了许多汗,陈盛便起身喝水。
窗户关的太久,房间里总有些不好的味道,他喝完水,将窗子推开换气。
此时,一轮巨大的明月悬在外面,柔和曼妙,光洁如银,几乎塞满了整个山谷。
沉醉在这样的美景里,世界就像他一样平和,且满足。
“好大的月亮,啧。”
陈盛喃喃自语:“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仙人什么来着?算了,我还是接着睡吧。”
他刚准备离开窗口,眼角却猛地一跳。
只见一抹黑影急速掠过,居然从“月亮中间”飞了过去,手里好像还拎着个东西,小小的。
貌似是个孩子。
恶人谷哪来的孩子?不对,小鱼儿!
什么人会在半夜抓走小鱼儿?
陈盛吃了一惊,立刻把长剑抓在手上,从窗口跳出去猛追。
飞过树梢,飘过屋顶,那人的速度就像鬼魅般可怕,越走位置越偏僻,奔着出谷的方向。
混了两次武侠世界,陈盛也算见过世面。
在他的印象里,黑影的轻功堪称惊世骇俗,至少能排到前三位。
如果用他的方式来品评,那就是“神级”高手!
生怕惊动对方,陈盛小心地追随着,故意将距离拉得很远,其间还抽了抽鼻子。
“呼哧,呼哧。”
风中好像有一种缥缈的香气残留,闻着类似于某种花卉,清雅而又神秘。
女人?
明白了。
一个诡异的女人,如此强大的修为,而且在半夜抓走小鱼儿,来者除了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还能是谁?
二宫主怜星当然也够强,不过她的腿脚有残疾,行动的时候难免会带着些异样,可以排除。
猜中答案之后,小鱼儿的安全就不用操心了。
邀月肯定不会伤害这小子,纯属虚惊一场。
陈盛咂咂嘴,直接转了回去,没兴趣再跟着他们。
“咕咚。”
邀月来到一座荒山上,把小鱼儿扔下。
小鱼儿在睡梦中被人点穴带走,后背一疼,穴道自然解除,眼睛也就睁开了。
“你……我怎会……”
三更半夜,荒郊野岭。
面前的怪客身穿黑衣,脸上还罩着一副可怕的青铜面具,这场景的确有些吓人。
小鱼儿反应贼快。
他瞬间平复情绪,居然笑了,改口道:“你好叔叔。”
邀月捏着嗓音,故意模仿男人的腔调说话:“小鬼,你不怕我?”
小鱼儿道:“我为何要怕你?以叔叔的武功,要灭口的话轻而易举,又何必大费周章,专门把我带到外面来。”
邀月沉默了。
——这孩子的聪慧和冷静,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小鱼儿试探道:“叔叔,请问你怎么称呼?”
邀月道:“我是什么人不要紧,关键你是什么人!”
小鱼儿嗤笑道:“叔叔真有趣,你把我带出来,竟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叫做小鱼儿。”
邀月哼了一声:“小鱼儿?好,那你姓什么?”
小鱼儿语塞:“我,我不知道。”
邀月的口气变得很激动,眼睛里似乎有无尽的愤恨和怨毒:“一个人长到十岁,竟不知自己的姓氏,你与禽兽有何区别?”
小鱼儿委屈道:“我一个小小的孩子,生下就在恶人谷了,从来也没人告诉我姓氏,这不能怪我啊!造成这一切的人,才是禽兽。”
“……”
究竟是谁造成这一切的?
邀月觉得肺有点疼。
她怒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姓江!”
小鱼儿一呆:“叔叔知道我姓江,莫非认得家父?”
——许多年了,他一直被身世问题所困扰,现在总算有了点消息,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邀月咬牙切齿:“我当然认得,化成灰都认得。”
“那家父的名讳呢?他又有何种背景?”
“呸!”
邀月骂道:“江小鱼,别想套我的话。我今日至此,就是要亲口告诉你,你的父亲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死相极惨。”
小鱼儿不敢置信,身体却颤抖起来。
邀月道:“你的仇人在移花宫,有本事的话,长大了就去找他们报仇!”
“绣玉谷,移花宫?我……我……”
小鱼儿有无数的话要问,可邀月根本不给他机会,转头便走。
“叔叔请等等。”
“哼……”
邀月拂袖而去,在夜色中快速消失。
这名黑衣人忽然而来,又忽然而遁,离奇得就像梦一样,小鱼儿发着呆,良久良久,心里五味杂陈。
直到后半夜,他才慢慢平静。
如同陈盛一般,小鱼儿也抽着鼻子:“好像有股胭脂味儿,女人?”
……
次日。
身边的“小不点”推醒陈盛,用别扭的腔调说道:“哥哥。”
“嗯?”陈盛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坏笑道:“怎么,还不服气?那咱们继续……”
这位番邦姑娘吓得连忙制止,嘴巴努了努外面。
陈盛问道:“莫非外面有人找我?”
姑娘点头。
“真讨厌。”陈盛悻悻地磨蹭着,半天才起来穿衣服,打着哈欠开门。
只见小鱼儿站在门口,满脸的无奈,看样子已经等了好久。
“叔叔,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陈盛道:“哦,是你小子啊,不用给过夜钱,我都记账了。”
“……”
小鱼儿气道:“说好的教我练功呢,还每天准时?”
陈盛恍然大悟,干笑道:“对不起,叔叔忘了。”
小鱼儿道:“这些年我经历过五位师父,他们都信守承诺,说一不二,像你这么没谱的人,我还是头回遇到。”
“好了好了,是叔叔不对,我改还不行么?”
“咱们下不为例!”
“嗯。”
陈盛忽然盯着他:“昨晚你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小鱼儿浑身都是心眼,表情毫无破绽:“没有!我睡得可香了,一觉到天亮,连尿壶都没用。”
“是么?”陈盛笑得意味深长。
小鱼儿连忙岔开话题:“咱们抓紧回去练功吧。”
“行……”
从这天开始,陈盛果然信守诺言,再也没耽误过教学。
只不过,小鱼儿却发现,隔三差五的,总会有不同的女人从他的房里走出来,环肥燕瘦,形形色色,就像赶集一样热闹。
“……”
好吧,叔叔“恶赌鬼”的外号可能是叫错了,得改改。
随着时间推移,小鱼儿的拳法越练越精,他又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叔叔可能是“有病”,病得貌似还不轻。
——每当空闲的时候,这个人总喜欢用手指指点点的,在空气中划来划去,有时快,有时慢,有时还专门倒回去重新划,也不知道抽什么疯。
小鱼儿专门问过,一问,他就笑笑,推说是在“练字”。
小鱼儿当然不信。
他连个字帖都没有,又不喜欢读书,说练字是骗鬼呢?
……
岁月如梭,这样的日子转眼就过了一年。
这一天,小鱼儿照例去找陈盛学武功,看到他之后,却觉得很不对劲!
陈盛好像变了。
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却似是而非。
小鱼儿看着他,觉得叔叔好像跟身边的桌子、背后的房屋、甚至是脚下的大地溶为一体,无比自然,也无比从容。
如果再换个比方,从前的他就像是一尊刚烧出来的瓷器,虽然看着精美,但色彩总归有些刺目,而现在的他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沉淀,已经褪去了“火气”,变得不张不扬,润泽内敛。
额……
好奇怪啊!
陈盛笑眯眯的,身侧还放着个包袱。
小鱼儿吃惊道:“你要走?”
“是。”陈盛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现在学得很好,我已经没什么可教的。”
小鱼儿道:“真的?莫不是因为谷里的女人你都腻了?”
“咳咳……”
陈盛咳嗽起来,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小鱼儿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忽然说要分开,心里难免酸酸的。
“你准备去哪里?”
陈盛道:“男人总归要四海为家的,活着得有自己的目标,如果没有目标,那跟死鱼有什么区别?”
小鱼儿肃然起敬,便问道:“叔叔,你的目标是什么?”
“大量的女人和金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