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贞营又一次大搬家了,那些随军百姓,恋恋不舍的丢掉了刚刚垦熟的土地,再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次艰难的大行军。
无数人,不知道上层的决定是什么,他们只有本能的听从。
无数刚刚获得土地的百姓,跪在自己的土地上,亲吻那片土地,嚎哭着久久不忍别离。
从跟着闯王起事起,一批又一批的人死去,但依旧有一批又一批人追随。
为的是什么?耕者有其田。
十几年啊,这个目标是那么的诱人,却又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但人们依旧跟随着李闯王。
为的是什么?为的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转战了大半个中国,终于在这里落了脚。
土地肥沃,风调雨顺。这是他们几十年期盼的,终于实现了。
虽然仅仅是收获了一份夏粮,但这已经足可以让百姓们感觉到满足了,因为毕竟除了上交的,大家能吃上一口稀饭。
是自己亲手耕作出来的,没有一点点的负罪感,吃的是那么的坦然。
然而现在却又要放弃了。
下一步要到哪里?那里能不能有依旧是这样的土地,供自己耕作呢?
没有人天生就想造反,除非是那些野心勃勃的野心家,或者是被逼无奈。
不管是什么人出身,包括王公贵族和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只要你上述几代,你一定是个农民。
不管你身份多么高贵,你永远是一个农民的儿子。
农民的本分是什么?是耕作。
刚刚的稳定生活又没了,大家再一次走向了颠沛流离,前途渺茫的道路。
孙传看着那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的队伍。
他感觉到,这一只队伍里弥漫着的不是勃勃生机,不是对新生活的期盼。
而是绝望和死气沉沉。
“夫人,这样不行啊。一直这么下去,百姓会垮掉的。”
对于这种状况,高夫人和所有的将领,早已经习以为常而束手无策。
孙传主动请求:“让我的将士们走到他们之中吧。”
这样的请求不知道是为什么,但高夫人还是点头同意了。
现在的孙权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果毅将军了,他被高夫人和李过亲自任命为制将军,算是5虎上将。
因为他带来了4万真正的将士。
年纪都在18~40岁之间,他们的武器精良到令人发指,他们的装备精良到令人发指,而他们的士气,更是让人只能仰望。
在现在所谓的老八队,忠贞营二十万大军中,只要这四万将士对阵他们,那么所有的老将军都心知肚明,自己的队伍就是土鸡瓦狗。
面对那样的装备武器和士气,那些老将们并不真的感觉到惧怕
他们惧怕的是那种让人随时都能感受,却只能感受而摸不到的那种精气神。
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些原先的部下,再回闯军,算是真正的回归。
但他们已经不是原先的闯军了。他们是新明的军队。
在这个年代,即便是李自成这种铁打不破的集团,在历年的战争中,也不由自主的形成了一种习惯,拳头硬,就当然说了算。
尤其即将去的地方是湖广的北部,四府三州五十一县,那是他孙传打下来的天下,有时候高夫人不得不有一种感觉,寄人篱下。
听到孙传这样的建议,高夫人依旧和蔼的微笑:“按你的方法办吧。”
虽然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孙传发自内心对自己的尊重。
得到允许之后,孙传回到了自己带过来不多的迎接队伍里,立刻向他们下达了命令:“我现在命令你们,按照咱们军队的传统,你们分别下到这个队伍里,向百姓们说明我们的目标,说明我们的未来希望,鼓舞百姓的士气。”
这个大家拿手。
在新明的军队里,摄政王就是这么要求大家的:“你们就是火种,你们就是播种机,你们就是宣传队。你们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没有战斗,你们就要将咱们政府的政策,军队的神圣职责,告诉你遇到的每一个人。你们就是大喇叭。”
一个又一个将士们走到了士气低沉的百姓之中:“老乡,我从小的时候就跟着闯王走南闯北,但我们那个时候是流离失所,到处流窜。但自从我加入了新明军,我却发现了不一样。
我们有了一块稳固的根基,因为有了稳固的根基,我们平时再也不为战争的消耗而担心,我们就一心一意的打仗。
而正是因为有了这块稳定的根基,让我们知道了打仗是为了谁打,是为了我们身后的百姓。
我们摄政王有一句口号,叫做为身后父老,死战不退。
所以父老乡亲不要沮丧担心。因为我们的孙将军在摄政王的帮助下,已经在湖广的北方取得了四府三州五十一县。在那里,有大片的土地将要再次承包给你们,在那里是一年真正的两熟。
尤其是,我们保证,我们4万将士绝对不再抛弃你们,而是为了身后的你们死战不退。
我们保证,从此之后,你们再也不必迁徙,那里就是你们百年的家。”
一个又一个战士诉说着这样的目标和决心。
这让这些百姓们开始知道,在湖广的北部,已经有了一个现成的家园。大家只要走过去,就可以再次获得土地而且是百年不变。大家只要走过去就再也不必颠沛流离,就会远离战争。
而在这些宣传中,他们了解了新明,知道了有一个叫摄政王的家伙,他简直就是天下穷苦百姓的救星。
高夫人就在不知不觉中感觉到,随着那些士兵深入到百姓的队伍中之后,整个队伍慢慢的变得有了生气。
行进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加快,百姓的眼神变得明亮。
李过悄悄的走了过来:“婶子,这不太好,老营的百姓开始心生向往新明了,这对我们以后的独立大不利呀。”
高夫人沉思了一下,抬起了头,拢了拢自己已经半白的头发:“我老了,你们最终也会老去。从西北带出来的老兄弟,也会慢慢的消散。而只有这些百姓,他们会繁衍生息,会延续下当初闯王的志向。这个时候,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然后盯着自己的侄儿:“你给我记住,从今以后什么都不要说,就是一心一意的抗清。”
“可是——”
“我们和大明相争,那都是兄弟之间的意见不合。但不管怎么说,肉烂都在锅里。但和满清之争,那是敌我之争,那是你死我活。难道当初你答应南宁的合作,本心不是这样吗?”
李过无言以对。
“虽然新明的皇帝和我们有杀父之仇。但我看出来了,这个摄政王却与众不同。”
然后叹息一声:“相逢一笑泯恩仇,作为人子,是不能够跨过这道坎的。但是人都会老去,最终都会死去。时间会消磨掉一切的仇恨。”
然后一指自己的女兵怀里的孩子:“为了他们,我们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