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周钧在官廨中,听闻有经教修士求见,起初以为是伊斯,待那人进来之后,才发现是张陌生面孔。
那修士一脸焦急,见到周钧,便行礼道:“周市监,伊斯失踪了。”
听见这话,周钧惊得站起身来,沉声问道:“何时的事情?”
修士:“昨日上午伊斯去参加西坊的传教会,本来应当是中午返回,结果到了傍晚,依旧未归。我们循着原路去找,在西坊后街的草丛中,发现了这个。”
修士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串断裂的念珠。
周钧接过那散乱的念珠,上面还挂着莲花十字的经教徽章。
那修士又道:“伊斯曾经对我们说过,周市监急公好义又行善积德,倘若在凉州城中有事,可以来寻您。”
周钧面色凝重,对那修士说道:“此事我已知,你先回去吧。”
待那修士离开,周钧招来孔攸,将那串念珠示给后者看,又说了伊斯失踪之事。
孔攸问清伊斯失踪的时间地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周钧:“伯泓,伊斯失踪是否和天书有关?”
孔攸轻轻点头:“十有。”
周钧听见这话,开口说道:“我去让府卫和县役一起出动,全城搜寻伊斯。”
孔攸连忙拉住周钧说道:“主家,此事万万不可。”
周钧:“为何?”
孔攸:“主家且仔细想想,您和伊斯非亲非故,不过是点头之交,此时动用府县卫卒全城搜捕,等于就是向他人告示,您与伊斯的关系不仅仅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周钧听了觉得有理,问道:“那应该如何做?”
孔攸:“明面上当做无事发生,一切照旧;暗地里寻人多方打听,再做打算。”
周钧:“那凶徒是冲着应龙天书而去,倘若从伊斯口中问不出什么,八成会杀人灭口。”
孔攸:“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怕是不多,此事紧迫,主家可在凉州城各大城门中安插亲信,暗自盘查往来行客,再组织熟悉本地情况的线人,四处走访查询,尽快找出线索。”
周钧低头沉思。
在城门中安插亲信,加紧盘查,这一点并不难。
难的是,要找到熟悉本地的线人,去走访查询出线索。
思来想去,周钧先是在都督府中,找来亲信,秘密安排好了城门的盘查工作。
接着,他又骑马赶回金家,找到申叔公,说是想动用金家护卫,搜寻一名经教修士。
申叔公询问细节。
周钧隐去天书之事,只是说有一故友被人掳走,眼下危在旦夕。
申叔公听出事态紧急,先是命令手下去城中四处搜寻线索,又思考良久后对周钧说道:“二郎,金家在凉城虽是大户,但可用之人也不过数百,倘若想要在二十万凉州人找到一个修士,怕也是大海捞针。”
周钧听出他话外有话,便开口说道:“申叔有话,但说无妨。”
申叔公:“想要在城中尽快寻到一人,二郎不如去求她帮忙。”
周钧:“谁?”
申叔公:“圣女。”
周钧一怔。
当晚入夜,周钧坐在堂中,静静看着空无一人的前院,心中思绪繁杂。
他本不想与圣女拓跋怀素再有交道,但伊斯失踪一事,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线索,借圣女之令,发动城中数万祆教徒共同搜索,却是最好的办法。
又等了一刻,周钧看向门外,依旧是无人。
就在周钧疑惑拓跋怀素为何还未出现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您在找我?”
周钧一个激灵,猛地看向身侧,只见拓跋怀素一身白衣、头戴面具,就站在自己的身旁。
周钧心中暗暗吃惊,堂前堂后皆有部曲把守,这女子是如何进来的?
没等周钧发问,拓跋怀素行礼说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周钧定了定神,说道:“我要找一个人,一名经教修士,伊斯。”
听见伊斯这个名字,拓跋怀素沉默了片刻,接着点头说道:“知晓了。”
周钧疑惑:“我仅仅只是说了一个名字……难道你就不问问其它细节?”
拓跋怀素:“我知道这个人。”
周钧盯着拓跋怀素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能找到他?”
拓跋怀素:“明晚,我会将他带到您的面前。”
说完,拓跋怀素朝后退了几步,身体隐入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入夜,周钧依旧等在堂中。
时间在不断流逝。
转眼间,城内已经传来了三更的梆子,周钧心中忐忑,那圣女说是用一天寻到伊斯,难不成是在说大话?
就在周钧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从天而降,来到了前者的面前。
拓跋怀素的手中,提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被她轻巧的放在了地上。
周钧先是看了眼那麻袋,又看向拓跋怀素。
后者说道:“按照约定,我将人带来了。”
周钧听见这话,有些不敢置信,他慢慢解开了麻袋的绑口,只见袋中装着一人,正是伊斯。
见伊斯一动不动,周钧心中紧张,轻轻唤了两声。
拓跋怀素:“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周钧抬头看向她:“是谁掳走了他?”
拓跋怀素:“一个身穿蓑衣的怪人。”
周钧听见蓑衣二字,心中一惊,问道:“他使得是什么兵器?”
拓跋怀素:“一把黑色的断刀。”
周钧:“他人呢?”
拓跋怀素:“那人武功极高,四名侍火女同时出手,都拦不下他。索性对方无意伤人,仅仅只是逼退追兵,便离开了。”
听完拓跋怀素的叙述,周钧心中一堆疑问。
那蓑衣人究竟是谁?
他为何要杀掉那六名马匪?
他为何又要掳走伊斯?
他为何又要追查天书一事?
想到天书,周钧顿时回过神,连忙蹲下身在伊斯身上翻找起来。
一旁的拓跋怀素开口问道:“您是否在找这个?”
周钧抬头望去,不由得心中一紧,只见拓跋怀素的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正是应龙天书。
拓跋怀素双眼看向后者,周钧知晓对方想问什么,但也只能不发一言。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拓跋怀素朝周钧问道:“您之前曾经问过,那天在安家之中,我究竟看到又听到了什么?”
停顿片刻,拓跋怀素又说道:“我那天站在您身边,听您说过这样一句话——和数千年的历史相比,生命宛如昙花一现。降世只能算是旅途中的驿站,轮回才是旅途的全部。”
说完,拓跋怀素将应龙天书交还到周钧的手中,行了一礼,离开了金家。
周钧看着手中的天书,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