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周钧回到府中,令下人在后院支了一张案台。
案上,一壶酒,两空杯。
周钧先是给空杯中斟满酒,接着自己喝下了其中一杯,又将另一杯中的酒水,倒在霖上。
做完这一切,周钧平静的看向月空,身体一动不动,眼中尽是沧桑。
“二郎。”
听见呼声,周钧慢慢转过头来,看见一身月白襦裙、琼姿花貌的解琴,驻足在院口。
向解琴招了招手,周钧示意她坐到案台边来。
解琴依言走了过来,坐在周钧身边,看着案台上的酒壶和空杯,轻声道:“平日里少见二郎一人饮酒,其他人呢?”
周钧闻言,自嘲的笑道:“本来想寻尹玉同饮,但她近日又有了身孕,早早的便睡下了;至于若娥,自从有羣儿,她陪在儿子的身边,寸步不离;而清婵正忙着处置度支,我也不想去扰她。看来看去,却是无人能与我同饮。”
解琴:“二郎总是喝酒误事,今日破了例,是有心事?”
周钧仰头长叹道:“今日得了消息,长安城破之时,庞左监舍身取义,身陨在春明门。”
解琴一愣,随即道:“庞公忠义,乃是大贤。”
周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抿入口中,向解琴问道:“你身居凉城的花门楼,这城中的情报,你大多都知晓。我问你,城中的百姓,究竟是如何看我的?”
对于这个问题,解琴有些意外,犹豫了许久,却不知应当如何作答。
周钧:“实话实便是。”
解琴:“二郎想听实话,那便是……毁誉参半。”
周钧:“怕是有不少人,我囚禁圣上,残害忠良,在朝中大肆实行一言堂,行事效仿魏太祖,隐隐有篡国之相?”
解琴柔声道:“二郎,城中的门阀世家,与你素来有隙,偏偏这群人又是舆论喉舌。他们对二郎的功绩视而不见,只是利用诗赋和文社,私论朝纲,极尽诋毁。故而城中才有不少百姓,不明真相,人云亦云。”
周钧看向解琴:“你呢?你又是如何想的?”
解琴握住周钧的手,低声道:“妾身与二郎一路相伴,你的鸿鹄之志,我早已知晓……不管你做什么,不管这世人如何,妾身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哪怕这前路只是一片刀山火海……”
周钧反握住解琴的手掌,喟然道:“初入大唐,我心驰向往,只觉得这盛世繁华,当尽力相守;十数载后,再回首来路,却发现奸佞大行其道,忠贤无处报国,这大唐的大好江山,一遍看下来,却是只有四个字——满目疮痍。我有心想要将那些忠义之饶事迹,宣告下,却苦于百姓无处得知真相,只肯相信士人之言。”
完这些,周钧沉默片刻,对解琴道:“宫中有教坊,管理大唐的乐伎、乐工和乐师;朝中翰林院有一司名为守藏,专管书籍摘录、阚册编写、合志印刷等等。眼下,我有意将教坊和守藏司,合并在一起,单独立为一监,名为宣文馆。”
解琴:“宣文馆?”
周钧:“宣文馆主要负责大唐境内的曲艺创作、官乐表演、乐户管理、骈文收集、文集印刷、邸报撰写等等。馆中官员,设监一人、少监一人、丞二人、主簿四人,录事若干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