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今日参加宴会的不少家族,提出的荐女为妾的做法,周钧仔细寻思一番,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唐军光复长安,朝堂重建在即。
将来朝堂重新设立,权力会经历一次大洗牌,谁能把握住这次机遇,并在其中获利,就可以保证家族兴盛不衰。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人物,就是周钧。
北唐之中,圣人李隆基抱病在床,军、政、法三权,周钧一人独揽。
无论是谁,只要能与丞相交好,他日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定是不在话下。
而且,周钧本就是驸马,正妻乃是万春公主,士族中的女子嫁过去为妾,倒也不算是堕了名声。
当然,此举还有另一层深意。
大唐士族愿意与周钧结亲,此举也算是承认了周家的身份和地位。
换言之,士族阶层开始接纳周家为一份子,将其列入望族之列。
但是,让在座阀贵人士没有料到的是,周钧听见纳妾这个提议之后,连犹豫都未有,就直接给否了。
在座有人想要出列,向周钧劝说。
魏旸思索片刻,开口说道:“丞相乃是驸马,为府中添口一事,涉及甚广,更何况还是这么多人,理应从长计议。”
众人听见这话,仔细想想,倒也懂了。
周钧是驸马,倘若允了纳妾,为府中一次性添了这么多侧室,万春公主会如何看,皇室的颜面又放到了哪里?
在纳妾这件事上,周钧似乎并不打算分辩,只是挥手止住了乐伎乐工们的歌舞,说道:“今日设宴,我们只谈正事。”
正事?
周钧这话,在场众人都有些不懂。
如果纳妾都不算是正事,那么怎样的事情,才算是正事?
一直沉默的宗室勋老李绍,此时睁开眼问道:“丞相既然要谈正事,老夫这里倒有一件。”
周钧看向李绍。
后者说道:“老夫听闻,陛下重病在床,无法理政,可有此事?”
听见李绍提起李隆基,一旁的魏旸顿时紧张了起来。
周钧点了点头。
李绍突然提高了音量:“陛下既然抱病,太子的人选,为何迟迟没有着落?”
听见这话,魏旸脑中一声轰响,吓得脸色惨白。
赴宴之前,阀贵代表们就已经向宗室反复请求,宴会上不提陛下,更不要提凉城朝堂。
毕竟,凉城爆发内乱的根本原因,就是有门阀士族和宫中之人勾连,想要对周钧不利,后来被血腥镇压。
但是,原本说好的事情,宗室李绍自持身份尊崇,不顾约定,想要拿太子一事,来敲打周钧,指责其揽权逾制,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今后在长安朝堂中占据主动。
如此一来,参加宴会的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是好。
周钧面色平静,开口说道:“陛下当年西巡,前任太子李亨,与禁军大将陈玄礼勾结,领兵叛乱,屠尽杨氏满门,又围住官所,险些就酿成大祸,此事你们都知晓了吧?”
在场的人,都点了点头。
李亨在马嵬坡发动兵变,后来又去了江南,建立了南唐,此事已经路人皆知。
周钧加重了语气:“太子与皇位不过一步之遥,古往今来,弑父悖伦者不计其数。当年马嵬坡时,陛下尚且康健,都能逢此大难,如今卧病在床,倘若又立了太子,宫中又会生出什么祸端?!”
周钧这一番话,众人听了,都逐渐明白了过来。
李隆基从即位起,就对皇权一事看的极重。
三番五次,只要是有人想要染指皇位,即便那人是自己的亲儿子,都会痛下杀手。
如今,陛下卧病在床,正是权力虚弱之时,这时候去立太子,一不符合李隆基的性格,二也很可能会重蹈李亨之事。
李绍听见这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愣在了那里。
周钧:“既然说了太子,那么我便追问一句,在座的诸位,与江南伪朝应当都没有瓜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