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二年,凉城皇宫,上元节。
夜色正浓,繁星漫。
站在宫城最高处的望仙台上,周钧看向凉城内亮起的花灯长河,不发一言。
偌大的城市之中,成千上万盏上元花灯被点亮,汇成了一片光明的海洋,将整个凉城照的如梦如幻。
看向这片灯海,周钧轻声道:“大唐战事不断,今年终于稍稍平息,下百姓总算能过个好年。”
听见周钧的话,一旁的范吉年躬身道:“陛下宅心仁厚,先是免了丁税,又分了土地,要老奴来,这么好的皇帝,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周钧闻言,微微一笑。
范吉年看了眼周钧,问道:“上元宫宴还在继续,陛下要不要回去看看?”
周钧摇摇头:“酒也喝了,话也了,朕今如果回去,那些人反而放不开。今日是难得的上元佳节,随他们玩闹去吧。”
范吉年有些疑惑,问道:“那陛下接下来……”
周钧:“去宫里走走吧。”
范吉年躬身称喏。
走在望仙台下方的城墙上,周钧向宫外看去,只见皇城内无论三省还是六部,都是灯火昏暗,唯有一处别院,却是灯火通明。
周钧见状,奇道:“今日是上元节,官员全部放假,怎么还有人在职事?”
范吉年闻言,扒在墙头看了几眼,回来向周钧道:“陛下,那里是宣文馆的官所。”
“宣文馆?”周钧一愣,随即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走下城墙,又顺着长廊来到宣文馆的大门。
周钧见大门外,并无职守,只有一个年岁不过十六七的宫婢,正在打着瞌睡。
范吉年见状,走上前去,喝了一声:“怎么回事?!”
宫婢惊醒过来,瞧见范吉年,身体一颤。
范吉年:“问你话呢!”
宫婢:“婢子是娘娘的侍女,前几日出稿的大唐文报,在校版时出了纰漏,娘娘怕来不及刊印,便今晚来赶稿。”
范吉年有些年纪大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娘娘?哪位娘娘?”
宫婢:“是皇贵妃。”
周钧走上前来,朝那宫婢道:“你来领路,朕要去见贵妃。”
看见突然出现的皇上,宫婢双腿一软,险些就要跪倒下来。
范吉年一把拉住那宫婢:“还不赶紧做事!”
宫婢连忙点头,脚步踉跄的朝里走去。
皇上来聊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宣文馆。
原本正在忙着加班加点赶制文报的内侍和宫婢,统统跑了出来,跪伏在路旁,呼道万岁。
周钧摆摆手,径直朝内院走去。
入了院门,周钧朝里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印文房门口的杨玉环。
后者一身素襦,未施粉黛,神色有些疲倦,但容姿却不见消减,在满园的雪景之中,玉貌花容,娇艳欲滴,却显出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待周钧走近,杨玉环微微欠身,行了万福。
周钧点头道:“屋外冷,进去话。”
入了印文房,巨大的活字刷版只排到一半,周钧走上前看了看,向杨玉环问道:“临时换稿?”
杨玉环:“李太白入了翰林院,前几写成了《良春诗》,我瞧着与上元应景,便想着趁早换上去。”
周钧:“换稿排版一事,交给下人来做便是,你也不必在上元佳节,赶来馆中职事。”
杨玉环有些讪讪,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兴许是年岁长了,我不大喜这些节庆。”
周钧看了杨玉环一眼,猜中了对方的心思。
上元宫宴在皇宫内举行,而那里偏偏是杨玉环的伤心地,与其触景生情,入宫平白想起过往那些悲惨之事,不如寻个理由,来宣文馆消磨时间。
周钧想通这些,对杨玉环道:“印文房中,为了防止油墨和活字被热气溶化,所以并没有设置暖炉。夜里风大,在这里待得久了,怕是会感染风寒。”
杨玉环听到这里,不自觉低下头看了看双手,手指果然被冻得隐隐有些发红。
周钧:“文报一时半会也不急,今晚先回去歇息。”
杨玉环闻言,思虑片刻,点头好。
范吉年得了口谕,出去向内侍和宫婢们,今日宣文馆停止职事,在场的人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