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只给他们找一点小麻烦,拖延拖延时间罢了。”
庞雨淡淡笑道
“临高与琼州的实际情况不同,等主力部队撤回去之后,剩下不懂事的小年轻也就那么三四个人啦,到时候挨个儿跟他们谈心吧。对于本地士兵,则可以直接下命令----不同的地区,需要遵循不同的规则,就好像红区绿区划分一样,这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思量片刻之后,解席点点头:
“嗯,这样很好,也不必大折腾。不过,我想我现在最好还是去跟王队长他们谈谈,让他们回去后跟委员会商量下。我们以后还会遇到更多更繁华的大城市……福州,广州,江南,甚至可能还有北京城……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你想得倒远……也罢,你是军事主官,军纪问题本来就该你们负责。”
庞雨笑吟吟道,挥手目送老解匆匆离去。转过头,目光恰好朝着大陆方向。
“江南……金陵府……南京?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能不能回去看看……”
石亦生大夫是个非常负责任的医生,他不但为每个前来诊察的年轻人仔细检查了身体,还专门为他们配置了消毒药水,要求用这种药水清洗下身,保证不会得任何传染病。
只不过这种消毒药水中氢氧化钙的含量稍微多了点,那群小伙子在清洗过程中个个被烧的哇哇叫。一轮洗过,人人愁眉苦脸,都对那充斥着扑鼻生石灰味道的“药水”避之唯恐不及。
“啊,没事没事。大家憋了那么久了,要放松放松也是人之常情么。以后谁想要爽一把的尽管去,卫生问题不用担心,回来后都洗一洗就行了,绝对不会得病。”
石大夫满脸人畜无害地笑容。说出来地话乍一听也充满人情味。不过再仔细听听。那味儿可就变了:
“这药水也是很安全地。大家不用担心。一两次没有任何问题。洗多了才会褪皮。浓度高一点。效果才更好么。”
而刚刚才和石大夫以及老解等几个人唧唧咕咕商量了半天地王海阳则满脸正气跟着宣布道:
“听见没有?既然纪律条例没有禁止。你们以后要想去放松也可以。不过为了集体地卫生安全着想。回来以后必须作清洗!”
“我靠。腹黑石也就算了。王队长啥时候也学会玩这手了……”
到了晚上。胡凯等人只能叉开双腿蛤蟆似地一跳一跳蹦回宿舍。理所当然遭到了周围同伴们地一致嘲笑。有几个人本来还打算向他们咨询些价目服务之类。见状也都不敢再开口。悄悄溜回去了----炮组地副长官深衙内亦赫然在列。
设在院子堂屋的会议室内,解席则得意洋洋朝庞雨吹嘘道:
“怎么样。老石的法子还不错吧,比关禁闭管用多了。”
庞雨也禁不住哈哈大笑,果然是多个人多条路。石医生的这条策略确实有效阻止了更多人蠢蠢欲动。果然比单纯关禁闭管用多了----倘若真有人跑去玩个不要脸地,这边还没理由关他们禁闭呢。
“这种方式毕竟不够堂堂正正,回去之后还是要整顿纪律。”
王海阳对于这种小手段历来是不大看得起的,在解席跟他谈过之后,如果不是老石保证一定能用迂回的方式搞定,王海阳原打算是直接用命令形式来强制保证军纪。有人反对?直接上大脚给他踹服气了。
“你们先前的担心很有道理,不能让这种苗头发展下去。听说当年红军进入大城市之前也是要经过反复教育,原以为我们的素质比明朝人高多了,应该不会有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是逃不脱这一关。”
马千山等一拨人依然满面愁容,现代人个个知根知底的,完全清教徒式的军规不可能被接受。但如果不加以控制,历史上那些军阀部队的下场又摆在面前呢。
“只有等你们回去之后集思广益,看看大伙儿有什么办法了……”
解席叹息道,回头看见北纬独自坐在一边,禁不住拍他一下:
“我说,兄弟,还是你们侦察大队军纪好哇。一个惹麻烦的都没有。”
“当然,我从来不会让他们有剩余地精力去瞎折腾。”
北纬微微笑道,介绍了他的经验:
“就算没有作战任务,也可以加强训练么。把他们操到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地步,哪儿还有闲心胡思乱想呢?”
“这主意不错!”
王海阳欣然接受,此后一段时间他也不再客气。以前还心疼自己地部下,尽量给他们闲暇多休整----现在免了,实在没事干就脆带着这帮小子绕城墙跑步,累瘫他们再说。
石亦生大夫这段时间一直出没于琼州府的兵营中。也就是紧靠在府城旁边的那处罗城。
这里原本是驻扎明琼崖参将手下部队的地方。到现在里面也还住着人,当然正规部队是没有了。主要是附近的军人眷属,以及为数不少的老弱病残。
其中还有数百号人是他们在上次战斗中的俘虏,伤残后被抬回来的。这些人回到自家军营之后,所受到的待遇却反而远远不如先前在战俘营里地----在那边好歹还有定时更换包扎纱布,清洗消毒等照料,一日三餐也不缺,而到了这边,除去那些能获得家小妻儿照顾的,其他人往往只是自生自灭。
这里的明军编制中原本设置有专门照料伤患的伤病营,但在正规军都已经崩溃的现在,伤病营自然也几乎解散了,仅剩下很少一些完全是凭着同情心在帮忙的健康人,以及伤员们互相照料。再加上缺乏必要的护理常识,很多伤口原本已经逐渐愈合的伤员又重新感染化脓,导致了更加严重的残疾,甚至是死亡。
如血残阳之下,营地中四处飘扬着一条条沾染血污,散发着扑鼻恶臭味地旧绷带。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瘦弱汉子艰难挪动着,去大锅旁为自己争夺一碗活命的稀粥。偶尔有好心人端着粥碗拿去给不能动的伤员,还要小心别被旁边破布棚子里忽然伸出的胳膊给抢了去……当石医生在严文昌等人的带领下初次来到罗城兵营时,他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凄惨景象。
“奶奶的,我最讨厌这种环境。”
老石厌恶的捂着鼻子,虽然满心不情愿,却还是跟在老严后面,带着几名护兵小心翼翼走进了这处烂摊子,随机查验了几个伤者----他毕竟是个医生,当年发过誓言地。
“石阎王来了!”
伤兵中有不少人还认出了他,老石在这些人心目中地地位原本不是最高,比不上另外一位蓝眼睛的洋人大夫。不过他地判断之准那是出名的----说谁要死就肯定活不了,说谁能活也确实死不了,因此这些人都以“阎王”称之。
不过这时候哪怕看到一个真正的阎王,也马上被当成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们啊,石大夫……”
“阎王大爷救命啊……”
很快便有一大群人围上来苦苦哀求,石亦生则很不耐烦的挥手驱赶他们:
“废话,老子既然来了,当然会管事儿!该死的活不了,不该死的……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滚开,别挡道!”
“有您这句话咱就放心了,我们一直很担心这会变成一场大瘟疫呢。”
严文昌那张老脸上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知道自己入了套子的老石则没好气的挥着手:
“光凭我一个人可应付不下来----你们几个,去把那帮鸟人都叫来!”
石亦生并没有向那几个随身护兵具体说明“那帮鸟人”是指哪些人,不过跟这位腹黑大夫时间长了,那几个本地兵也算有了几分默契。稍后不久,王海阳,解席,凌宁,庞雨等人统统被叫来了现场。一帮人望着这处垃圾堆似的伤兵营,个个脸上都显出难色。
“哎,最大的麻烦哟,终究还是烂手里了……我早说别这么急着攻城……”
庞雨现在只字不提他也是进攻州府的两个倡议人之一了,而老解则没什么好推托的,只能赔笑看着老石。
“诶,这事儿,就要拜托你老兄多多费心了。”
“我需要人手,药品,粮食----充足的,一定要保证供应。”
老石没推托,只是开出一堆条件。这边众人自是满口答应,反正现在人力资源很充足---那边有好几百降兵正愁没事情做呢,至于药品和粮食,琼州是一座大城,这些东西倒还不缺乏。
此后十多天老石就都泡在这儿了,他带领调拨来的降卒们重新整顿了伤兵营区:拆除原来低矮破烂的草窝帐篷,按照通风和卫生间距搭建大的护理棚;用浓盐水和石灰水对人体和用具消毒,洗净煮沸所有还在使用的绷带,烧毁那些可能导致细菌感染的病源物体;同时对有限的医疗和护理资源重新加以分配,把病人按分类集中,调派足够的人手进行护理……总之,一切都按现代医学护理和卫生防疫的标准来搞。
有专业人员来处理这一切,解席等人终于不必再为伤兵问题,以及其它各类麻烦而头痛,他们总算可以腾出手来,着手进行一些有关未来发展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