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初次在地方上收税,有些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明年一定改正。这里有件小小纪念品,一个小玩意儿,拿回去给太太小姐们做个玩具也好……”
不知道大明王朝是否流行这种“开会送纪念品”的习惯,反正解席他们是把现代规矩给用上了。当然送的东西肯定不会太昂贵,毕竟这只是感谢大户们踊跃缴税的纪念品,而非还礼。
不过这所谓“不太昂贵”只是现代人观念。在大户们各自回家的马车上,不少心急家伙已经迫不及待拆开那华丽的外包装,想看看短毛们送了个啥玩意
在大木头包装匣子里面,又是个小木头匣子,只不过材料要高档许多,只要是世家子弟,应该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上好的南海紫檀。
看样子像是个首饰盒,表面用丝绸包裹,边角上还镶嵌着一些银饰,装饰的颇为精致华美,果然是给太太小小姐们的玩意儿。不过,比起大陆那边最时兴的苏货广货,似乎也并不出色太多……几个自认为颇有眼力的富人一边暗自忖度着,一边随手揭开盒盖。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大叫……
虽然已是黄昏,不过海南这地方太阳下山晚,即使坐在马车车厢里的,只要不是太封闭,多多少少都还会有一些光透进来。
所以,当那些人打开首饰匣盖子后,有几个是被阳光反射晃到了眼睛,而另几人,则生平破天荒的,头一回清晰无比的看到了自己真实容颜。包括脸上皱纹,鬓边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首饰盒的盖子背面,镶嵌着一面镀银玻璃镜子。
当下人们惊慌失措来到老爷面前时,他们却惊异发现自家老爷要么紧紧抱着那个短毛送的礼物匣子不放。要么就是举着一个首饰盒子左顾右盼,眼睛却盯着里面死瞧,脸上还作出种种古怪表情来……
“不好啦,老爷中了短毛的邪啦!”
----不止一个家丁因为冒冒失失乱喊话而挨了老爷地耳光。然后又被声色俱厉地勒令:无论如何。这件礼物地事情。不准泄露出去。特别是不准泄露到内宅!
----同样地。也不止一个老爷在这一天陷入巨大矛盾中:这么精致地东西。到底是用来讨好自己最心爱地那个偏房小妾呢?还是上交给正房大太太?又或者作为宝贝女儿未来地妆囡陪嫁?有这东西作陪嫁绝对体面。甚至作为传家宝都当得起!
在犯傻以外。也有些精明地家伙继续研究。又让他们发现这个首饰匣地一些与众不同之处……
首先。盒子盖是可以被轻易卸下来地。当然装上去也同样方便。在其背面还有一个折叠式地手柄。也就是说。除了梳妆时候便于对着翻盖揽镜自照外。其它时候。这个盒子盖完全可以被单独当做一面手持镜子来使用。根本用不着傻乎乎举着整个盒子上下转。
其次。盒子底有些异乎寻常地厚。仔细检查以后。果然在下面有暗格。可以用来放置一些机密文件之类。这是当时很多首饰匣子都有地功能。这个果然也不例外。
……总而言之。单以本身而论。这个首饰匣子并不出奇。某些构造还有点儿西夷风味。虽然甚是精巧贴心。但也终究不过皮毛小道----当时地明王朝人还是很有民族自豪感地。
可要是考虑那面附在盒子盖内的玻璃镜,这价值就没法儿估算了。很多大户立即回忆起,刚才在吃饭时,那位庞先生曾笑咪咪说了个西洋故事。
----据说西方有大国名为法兰西,仅仅三十年前,其国中皇后大婚时,有人送上一面可以映照人脸,清晰无比的玻璃银镜作为贺礼,不过书本大小的东西,价值竟然达到十五万金法郎……虽然不知道那“法郎”能折合多少银两,但既然数目如此之大,前面还有个“金”字,想必价值不菲。
本来大户们并没有觉得这和短毛们说地其它奇闻轶事有何不同,反正酒宴闲聊,姑且言之,姑妄听之罢了。不过有些细心人倒是发现在场的本州许大户,莫大户等几人笑容有些古怪,但当时也没多细想。
现在看来,他们分明是知道此物的。这也难怪,这些商户就在城中,朝夕与短毛相处,既然这些短毛如此大方,他们当然不可能不得到好处。
原本听说短毛攻占了州府,有些住在荒僻地方地富户还颇为城中故友哀悼了一番,觉得他们必定在劫难逃,可如今,在他们心中充满的却只有羡慕之情---那些人分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送十还三……这些短毛当真是海匪么?”
不止一个大户捧着首饰匣子陷入沉思,就和当初府城里那些人一样,他们也开始正儿八经的考虑:这些人与他们自身地未来的关系。
除了大户地主以外,新政府这次收税地对象还包括本地的大量自耕农,中产阶层,以及一般小家小户----实际上他们才是支撑着大明王朝历年财赋收入地主力。以往那些明政府的官员可没短毛这么狡猾,可以直接从大户身上榨出油来。
对于这些人,现代人就懒得亲自出手了,全部委托给了那些本地官吏来执行,反正这本来就是他们地老行当。不过解席依然要求他们做好宣传工作,要“创造正确的舆论导向”,要大力宣传“纳税光荣,逃税可耻”的正确观念。
胥吏们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但这些人毕竟都是明帝国的旧官僚出身,要他们一下子掌握现代人的行事方法显然不可能。所以在具体执行过程中,难免出现一些小小偏差……
几天之后,张申岳拿着几张官府布告来找解席等人,脸上满是怒气。
“我说。老解,老庞,你们尽在用些什么人啊?有这么做宣传的吗!”
张申岳把那几份布告丢到庞雨面前,后者好奇拿起,刚读了几句,脸上就禁不住莞尔,到后来就是哈哈大笑。
----那是一些宣传口号,胥吏们果然遵循了老解“要大力宣传,更要通俗易懂”的最高指示,在官府布告上写了不少顺口溜。绝对地通俗易懂:
“逃税抗粮,牵牛扒房!”
“一人抗税全家扛,一户抗税全村遭殃!”
“妄想不纳粮。土地分光光!”
……等等诸如此类。
解席自也好奇,接过去看了几眼之后,也抱着肚子狂笑不已。张申岳的脸色却越来越黑,重重一拍桌子:
“别笑啦,你们觉得这很好笑?”
眼看张申岳当真在发火。庞雨解席脸上也不得不变得正经起来。“好吧,老张,说说你为啥要生气?”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现在的路线越走越偏吗?”
解庞两人对望一眼,两人俱是不解:
“路线?”
“是----我们和一群地主富豪谈笑风生,吃吃喝喝。还送给他们礼物。却让手下小吏用这种**裸的威胁去压迫和剥削普通民众,这难道是正常的?”
庞雨一愣。他没想到张申岳居然会是一个革命主义者……不过想想也难怪,解席以前似乎介绍过:张申岳家里是陕西农村的。经济条件不太好,靠贷款和亲戚借钱读完的大学。工作以后一直在努力还债,那时候肯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玩,也是因为还清了欠款,出来庆祝的。
“那么你认为的正确路线应该是?”
“打土豪,分田地,减租减息,土改----依靠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庞雨,当初你自己也是这么说地吧?”
“呃……是,我是这么说过。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不过,老张,我可从没说过那是唯一正确地道路啊。”
“那你是打算走地主阶级那条路了?”
见张申岳明显有点犯拧了,旁边解席禁不住摇摇头:
“行了,老张,只要有利于我们这个团体发展的道路,我们都可以走,何必硬要画圈圈限定自己。”
“可是前两天,在王家庄的时候,老解,你可是一再宣称:你和老百姓是一家人。而后来跟那帮地主老财吃饭的时候,你又一口咬定和他们是一条心……这两者可是对立的!老解,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日!”解席被说地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其实我是个演员!申岳你以前不是也跟我一起出去谈过项目么,咋还这么拧呢?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客户爱听啥就说啥!什么老百姓,地主,不都是我们的客户吗----我们有求于他们哪!”
终究是前老板,解席的怒火让张申岳冷静了一点,他有些伤心地摇摇头:
“都来到这儿一年了,我原以为,大家都已经融入到这个时代了,没想到……”
张口结舌的愣了一会儿,张申岳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但庞雨已经听出点眉目来:
“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要想在这里建立政权,就理所当然的应该学习当年**那一套,走群众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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