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好饿啊,我们什么时候吃饭?」火雀儿抓着洛槐南的手,奶声奶气地问道。
洛槐南冷眼看向眼前白发红瞳的幼女,微微皱起眉头。
她一点也不习惯旁边的这个小孩,特别是这小鬼和她之前还是敌对关系。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照顾她,因为这是另一个自己留给她的东西。
用另一个自己,称呼代表愤怒的她,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她们本就不是个体,而是洛槐南感情被割裂后所独立的记忆,她们都是洛槐南,又都不是完整的洛槐南。
在旅途的过程中,她一点一点吸收着已经消失的怒槐南所经历过的记忆。
怒槐南吃掉了火雀儿,一次次,一次次地吃。衿
她吃掉了很多很多,一直将那个崩溃的火鸾峰圣女,吃成了眼前这个只有六岁大小的幼女。
于是火雀儿变成了曾经的洛槐南,她变得只能保存极小的一部分记忆,她每死一次,都会丧失大部分记忆,只留下残破的记忆碎片。
也是从那时开始,怒槐南开始不断地杀死火雀儿,不断地随机重置对方的记忆,直到火雀儿偶然留下的记忆,全是完全无害的童年经历后,她才停止反复的杀戮。
怒槐南将她留在身边,让对方把自己当成了娘亲。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现在她们还必须保留记忆分割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让悲槐南一直在无间炼狱承受痛苦和虐待。
因为悲淮南承受的痛苦与折磨,就是她们快速提升道行,从清虚菩萨那里获赐力量的源泉。
若她们完全吸收了小火雀儿的精血,那悲槐南也将与她们彻底融合,此前分离的所有记忆将合三为一,变得完整。衿
而她当下最大的底牌,通过无限自虐从清虚菩萨那里获取力量的途径,也将彻底断绝。
洛槐南知道,她还不能变成真正的自己。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需要力量,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有一件她必须做的事,需要她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娘,我饿!」火雀儿的小手摇着洛槐南的手。
洛槐南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容:「雀儿乖,很快就到了,娘给你买包子吃好不好?」
「好啊!雀儿最爱吃包子了!」火雀儿兴高采烈地说,她松开手,如一只活泼的麻雀绕着洛槐南蹦蹦跳跳,摘取着田野上的花朵,追逐着蝴蝶。
洛槐南保持着稳定且逼真的演技,她知道这母女戏的结局是什么,她也知道眼前的火雀儿到底是谁。衿
她可不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女儿,现在她如此可爱天真,只不过留存的的记忆,恰好卡在了童年时期罢了,只需她再死上一次,或许她就会再度记起自己是火鸾峰的圣女,记起洛槐南是她要杀死的另一个涅槃圣体。
「娘,前面好像又有死人。」火雀儿忽然停下蹦跳的脚步,怯弱的跑到洛槐南身边,抱住她纤细的腰,将头埋进洛槐南的肚子里。
「乖,让娘来应付。」洛槐南抚了抚对方的白毛,将火雀儿打发到山坡后趴着藏好,自己则大步朝着前方的都城走去。
她此刻所站立的土地,已经不算大夏的国境,自然也不受天条的约束,一路上她早已遇到过无数修士,目睹了无数人间惨剧,然而积累在洛槐南心里的,除了如浇油烈火般愈燃愈烈的怒火,便再无其他。
承受恐惧与悲痛不是她的职责,她只负责快乐与愤怒。
汴凉城三个大字烙印在历史不足百年的城墙上,却像饱经了千年的风霜,半个「城」字与大半个城头被一同削去,徒留摇摇欲坠
的半截城墙。
洛槐南踩着吃饱了血水的草坪靠近大开的城门,大路两侧横七竖八的被剖胸开腹的尸体,诉说着这座都城曾经历的遭遇,看着这些穿着东瀛戎装的尸体,洛槐南感到了一丝庆幸。衿
「东瀛军已经推进到这里了吗?但这座空城怎么还没占领?」
洛槐南话刚说完,忽然四周响起了风铃般悦耳的声音,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分辨具体的声源,而以她为中心,地上的血泥开始变得干燥,粘稠的血水从泥巴中榨了出来,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流,朝着城门的两侧流去。
无疑是法术,但无法辨出施法者的位置,对方藏匿气息的功夫十分了得。
洛槐南并起食指与中指,至阴至阳的两股真炁在指尖快速汇聚。
「咚————」
悠扬的钟声加入了风铃声里,随机血水开始化作万千丝丝缕缕的红线,凭空悬浮飘升,互相缠绕交错,勾勒出一个个曼妙女子人形,人形极其立体,有的跏趺静坐,单手托一莲花;
有的身姿微斜,腰身婉转,如嫦娥奔月;衿
有的怀抱琵琶,含笑遮面,羞怯若优伶;
血线编织成了八个身姿曼妙,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子,分成两列在城门两侧静候,仿佛准备迎接一位地位尊崇至极的人降临。
「故弄玄虚!」
洛槐南并指一挥,一道水火并济的剑气飞出,将汴凉城剩余的半截城墙一分为二,连带着将八名血女也蒸为红雾,又冻作血晶。
然而下一秒,血液重新化作液态,再次变成方才八个女子,而更多的血水在城门口汇聚成一条沟槽,槽中之血犹如被无形力量吸引般倒飞向天,犹如倒挂的流苏般,形成了一道血帘。
而后血流苏被一双如玉的温润长手拨开,一书生模样的男子从血流苏后凭空出现,缓缓从空中飘落。
他身上不着尘埃,恍若天降谪仙。衿
那八个血做的女形,此刻动了起来,纷纷飞上半空,改变体态。
其中两个作趴跪姿态,双臀相对紧贴。
又两女跪立于身后,搂抱在一起。
又两女于左右环抱跪立血女腰身,平抬玉臂。
最后两女,在最前方以面朝地,平躺趴下。
八女姿态一定,洛槐南便看出些许端倪。
那趴跪的两女,以臀为椅,跪立的二女,以胸脯作靠背。衿
环抱者以玉臂成扶手,平躺者以身做台阶。
而那面如冠玉的俊男子,从空中飘然落下,翘一脚,在女椅上架腿而坐。
他眼神冷漠地俯视着洛槐南,那眼神就像皇帝审视贱民般,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洛槐南皱眉,抬起手,再度挥出剑气,剑气消失在对方身前无形的屏障前。
「玄阴之体?……哦?是纯阳?……不对,有趣有趣。」男子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