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十月,雷德在梦中寻找了的海纳斯,把每一块地皮都掀了过来。
十一月,雷德联系了所有的认识过的战友、伙伴,大部分的职业者都选择了隐退,他们和隐秘的联系彻底断掉,并表示没有拉格尔·特来基的身影。
十二月,继续寻找,他花钱收买了整个警察局和军队帮助他搜索。
前代【学者】莉亚里女士发来消息,说她很高兴雷德还活着,顺便表示不用担心【机械神甫】没有交付完成,她亲自去传授了传承。
然而雷德对于【学者】已经完全不敢信任,他没有回信。
一月,没有消息。阿妮和战友发来信件,说隐秘社会再也无法联系上了,新生的职业者已经不有些不信服职业者。
二月,雷德去麦斯·卡尔文的坟前送花。
………………
1124年。
1129年。
1134年。
………………
1135年,12月16日。
雷德披上霜,坐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他煮着咖啡,孤身一人。
米哈尹尔坐在他身旁,抱着烤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它抬起头,看见雷德目光直直望着前方。
啪叽。
它掰下一大块面包,递到雷德面前。
“啊呜呜呜?”
雷德摸了摸米哈尹尔的肩头,他转头看向远方的海纳斯,沉默很久,说道:
“我来的时候,这里人声鼎沸,莺莺燕燕,纸醉金迷,没人会想到会有这一天到来。”
62岁的雷德·特来基,和22岁初入梦境的雷德·考文斯没有什么区别,一样一无所有,一样孤独。
番茄
在梦中,他的所有家产都消失无踪,似乎都伴随着馆长的失踪而离去。
过去认识的战友、伙伴一个接一个断掉联系。
上个月,他受到了阿妮丈夫的信,他想邀请雷德参加明·阿妮的葬礼,他还很骄傲地告诉雷德:阿妮如果放在过去,一定能够得到英雄母亲的荣誉,她一生以重锻二次的实力生育并抚养了17个孩子,其中五个孩子继承了议员级的职业,为隐秘社会未来的延续奠定了基础。
其他的十三个孩子全部成为了【记录官】,她们仍没有放弃对于隐秘社会的信仰,如今已经为人父母,继续着阿妮家族的传承。
“呜呜喵?”
米哈尹尔眨了眨眼,雷德温柔地把它抱起来,搁在肩膀上。
“也不能这么说,我还有你呢。”
“呜……嗷!”
米哈尹尔一把将比它还大的面包塞进口中,它舔了舔雷德的脸庞,从雷德肩头跳下,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米沙?”
雷德杵着拐杖跟上,米哈尹尔在空中接连转弯,时不时停滞一下专门等待着他。
由于没有收藏品支持,他的身体也因为年龄增长,变得有些迟钝,以太进入到一种近乎凝固的状态,不再沸腾。
他气喘呼呼地跟着米哈尹尔穿过森林,来到一处风车被大雪掩埋的村落中。
雷德的感知中突然捕获到什么,他放慢了脚步,跟着米哈尹尔走进村落,看着那些拿着精致木凋的少年嬉笑着走过,无数的画家学徒有说有笑地聚集在一旁,交流着经验和作品。
他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如同一个隐形人走向了那熟悉而陌生的乡间小屋。
在进门前,雷德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牌子:
范格雷·斯坦之家,访客请提前预约(备注:孩子们不用,欢迎来找我玩)
雷德喉头涌动,他颤抖着,推开了木屋的房门。
吱嘎……
炉火正烧的通红,他仓促地开门带进了一阵风雪,几个小孩子惊讶地看向他,雷德连忙把门带上。
一个小孩转过头,对里面喊到:
“斯坦爷爷,有个老头来了。”
“我不是都写了吗?要拜访得先一周预约。”
楼上传来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在雷德的注视下,一个杵着拐杖,缓缓走下楼梯的老头儿走了下来。
老头长得慈眉善目,面容平整,让人觉得他年轻时肯定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他看到雷德,上下打量了片刻,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您是哪位?”大概是看到雷德一身法利西亚式装束,他换了前朝的口音说道:“我感觉你很熟悉。”
“范格雷。”雷德开口,露出了熟悉的笑容:“是我。”
范格雷杵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将信将疑地问道:
“……雷德·特来基?”
“你终于不叫我少爷了。”雷德笑道。
范格雷呆呆地站了很久。
片刻后,他颤颤巍巍地张开手臂,雷德也走上前,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在一起紧紧相拥。
“人们都说你死了。”范格雷激动不已:“那站在我面前的是什么?一个亡灵吗?”
“哦,也许是一只僵尸呢,记得准备好墓地和棺材,把我钉进去,防止我半夜爬起来吃小孩。”雷德做了个鬼脸。
两人哈哈大笑互相拍着对方的肩头。
“斯坦爷爷,这是谁呀?”
画室里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问道。
“好人!大好人!没有他,我就走不上艺术道路。”
范格雷在孩子们的帮助下,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雷德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把糖果发给他们,又把米哈尹尔放了出去,陪孩子们玩耍。
他看向范格雷,看着对方炯炯有神的眼睛,忍不住说道:
“你什么都变了,但是只有对孩子们的关爱没有变过。”
“我小时候没有得到这么好的待遇,我妈妈天天打我,嫌弃我,所以我以后不想看到其他孩子受苦。”范格雷笑呵呵地说着:“你呢,我听说你到法利西亚了?”
“我去军队打仗了。”雷德委婉地说道:“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场战争本质上,不该打的……”
“只要是为保护什么东西或者其他人而战,那就不是可耻的,而是勇敢的行为。”范格雷说:“法利西亚用战争换来了民主共和,对吧?”
“那倒是。”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不光彩可言。”范格雷笑道,他变得很是洒脱爽朗:“我很佩服拿起枪战斗的勇者,因为我只能呆在这里挥舞画笔和刻刀,什么都保护不了。”
“你不能这么说。”雷德看向被高高抛起的米哈尹尔,它和孩子们玩得也很开心:“你守护了这些孩子们的童年,还有比这更伟大的战士吗?”
“那我们就不谈战斗了。”范格雷说:“雷德,我们太久没见面了,你还能喝酒吗?”
“我戒酒了。”雷德遗憾地说:“从去年开始,我的肝被烧坏了,大概是以前我喝的太多了。”
“太可惜了,当初是谁跟我说‘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的?我太喜欢那句话了,我后来拿到米开朗基罗奖的作品,就是《自由与死亡》。”
“那确实是我没错。”
“我每天早上都要喝上一小杯白酒——有时候是威士忌,但我还是最喜欢从太极帝国运来的,那真是……非常爽口,大冷天喝上一杯,精神抖擞,脚趾头也暖和起来了。”
范格雷的话多了起来,也不再结巴口吃,很多他引用的名句和艺术名词雷德听都没听过。
以前他们在这间房子里时,雷德说,范格雷听,现在反了过来。
雷德静静听着范格雷的说法,他发现范格雷的眉眼和形象和拉格尔·特来基完全一致,他们身上都有一股自信,也都喜欢碎嘴说一些自己很自豪的作品,却还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虽说如此,但其实,他们还是想你夸赞一下。
“范格雷。”雷德说:“你知道拉格尔·特来基馆长吗?”
“我知道。”范格雷平静地说,就和雷德年轻时,和拉格尔·特来基一模一样:“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也是你的父亲。我四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雷德颔首:“我夺走了你的人生,范格雷。”
范格雷不以为意:“这没什么,雷德,那样的人生也许是纸醉金迷,我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会选择和孩子们在一起。”
“那些财产,本都该是你的。”雷德提醒道。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六十多岁,也活够了。钱要那么多有什么用呢?”范格雷说:“我们迟早会去死的,不论贫富,不论贵贱,只有死亡对我们一视同仁。何况,一想到我顶着这副臭皮囊出入高端场所,唔……想想看就很吊胃口。我还是更喜欢这里一亩三分地,我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和孩子们做游戏,给他们削木凋,去大城市开画展,无非也只是给更多的人带来快乐。”
“范格雷,你不恨我吗?”雷德忍不住问道:“我拿走了你的一切,本该属于你的一切,甚至是父爱。”
范格雷依旧平静,他扭过头,跟助手说道:
“里斯本,去把六号架子上的第三幅画抽出来。”
里斯本?雷德一怔,他看向那个腼腆青涩的助手,他的长相和现实中匆匆见过几面的里斯本机械厂的厂长有几分相似。
助手钻进画室里,过了一会儿,他取出一卷油画,铺平,装表,挂在了墙上。
雷德站了起来,他怔怔望着墙上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