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
大唐开国封下的十几位大将军,各个战功卓着,不下于前隋立国时的那些人,而且大部分人都还年富力强。
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将来的十几二十年间,照样能够统领大唐的军事力量,立下更多足够让人咂舌赞叹的功勋。
相比群星璀璨的前隋,当也不差分毫,甚至犹有过之。
可这些大将军当中,也有像王智辩,许敬升之类的人物,志向不大,随波逐流,知足的都有些过分了。
这对于帝王来说,可以说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李破也只是稍微劝了劝,王智辩好说话的紧,立马回心转意,信誓旦旦的说要带领左御卫府再创辉煌。
行吧,你老王高兴就好。
以王智辩的才能,当个将军也还行,领个一两千人作战,绝对是把好手,可你让他率领大军,全权进行指挥,那就难为他了。
战略战术一定中规中矩,胜败却很难预料,遇到张伦那样的,率个几百骑,瞅准了时机,一举冲溃王智辩所率的大军估计就跟闹着玩似的。
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不承认都不成,帅才难得,不是打仗打的多了就成的,那需要过人的天份。
这些年李破一直把王智辩放在后面,就是因为这个,与之相类的还有尉迟偕,只是尉迟偕比王智辩强的地方在于,人家是世族出身,知人情,懂管理。
所以尉迟偕在兵部尚书任上做的有声有色,比他带兵打仗的本事强多了。
而且老王年岁确实也大了点,让他在京里待着,能把左御卫府管好就成,不用期望太多。
…………
“参见陛下。”
半路上碰到了,李破招手便把老王叫到身边随行,“今晚上城楼观灯,你这么早入宫做什么?”
王智辩道:“臣入宫来探望一下王昭仪,陛下这是要去何处?”
李破现在就怕有人入宫,听说了他的糗事,不定就会传扬出去,在私下里一说,笑话他这个皇帝倒在其次,不定说的多难听呢。
当然了,他也不怕这个,就是觉得若被妻子抓住痛脚,时不时的念叨两声,他会比较难受。
想到这个,李破回头就吩咐宫人,“传令下去,近日外人不得入宫行走。”
宫人领命而去,王智辩心都哆嗦了,俺这是做了什么?让皇帝恼怒至此?
好在李破转头就笑道:“不关卿的事,最近宫中外人比较多,等过一阵再说,走,陪朕走走去,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要冷,秘书监那边不是说天气日渐暖和了吗?”
王智辩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像步智先那么倒霉,动不动就得罪皇帝……
“陛下觉得冷,就回宫吧,臣陪陛下喝几杯暖暖身子。”
李破笑了,心说还是老王实在,透着一种军将的粗豪气息,也是他回京时日还短,和他这个皇帝说话真是有点不见外的意思。
“先不忙,朕就是出来走走透透气的,如今不像当年了,想去哪就去哪,朕这一年到头,出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去年走了一趟洛阳,好歹算是看了看外面的风景,你说当皇帝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年咱们在代州的时候呢。
天高海阔的,去哪都自己做主……”
这话可不好接,王智辩呵呵傻笑了几声给湖弄了过去。
没走出多远,贵妃阿史那荣真带着人赶了上来,这是以为他要出宫去呢,所以阿史那荣真带人前来护卫(监视)。
一行人就这么膨胀了起来,到了门下省的时候,把守门的羽林军吓了一跳。
李破就当是突击检查,看看门下省的官员们是否尽忠职守,没想到的是,这里还挺热闹,有人在衙房里面吵架,你来我往的,声音越来越大,想装听不见都不成。
陪着他往里走的几个门下省官员脸都绿了,散骑常侍刘正友和给事中褚遂良,是今日值守在门下省的两位主官。
你们两位什么时候闹不成?这下可坏了……
李破站在门外,身边围着一大的群人,你让皇帝可怎么办?
实际上,李破是不想进去的。
皇帝驾到,明辨是非的场景确实听着挺爽快的,可事实上则是,皇帝是一国之主,当面打脸的事情不合适他来做。
这就像是一家门阀的家主,出去熘达散心的时候听了奴仆的几句争吵,其中有一个比较激动,说的话出了格。
你说你是当面训斥其非啊,还是当即打的他死去活来?或者挥挥手,让管事去处置?甚或是一笑了之?
怎么做合适,其实不言自明。
只是若身边围着很多人,那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李破身边的阿史那荣真,见李破神色不快,上去就把们打了开来。
李破无奈迈步走了进去,他心情本就糟糕,刘正友的话对他也颇有触动。
想的是封德彝才殁了几天?门下省就弄的这么乌烟瘴气了吗?
这刘正友从洛阳逃到长安,被长孙顺德举入门下才几天?才干不怎的,气势倒是张狂的可以。
想在门下说了算,你算老几?长孙顺德自己怕都不敢这么说吧?真是不知死活……
进了门先说了两句,本来还压着火气,打算斥责一番,等上元节过了再说,可见刘正友的那副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李破心里的火曾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对下跋扈狂妄,对上却又如此软弱,连一点应急的本事都没有,他身边怎么会有这种玩意?
李破的笑容一下又盛了几分,转头谓众人道:“省中侍从之人若都是这副模样,朕怕不是个昏君吧?”
王智辩看着皇帝的笑容,先就打了个激灵,知道皇帝这是真火了,嘴上立即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雀儿都有,臣带的兵多,敢打敢杀的汉子多的是,却也少不了那望敌而逃的废物。
此等样人杀了就是,陛下何必为他们气恼?”
阿史那荣真舔了舔嘴唇,“我的夫君,我好长时间没杀人了呢。”
好吧,今日跟在李破身边的人不对,都是视人命若草籽的家伙。
褚遂良在旁边听了,心中不由大快,真是现世报,刘正友怕是要糟,用不着他褚遂良来招架了。
李破看了看依旧不曾动弹地方,脸色却苍白如死,好像连眼泪都已经流了出来的刘正友,终于知道这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再过一会,说不定自己就被吓死了呢。
今日场面有点难看,只不过既然撞破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账本也不用翻了,转头就问褚遂良道:“你来说说,他该当何罪?”
褚遂良愣了愣神,抬头看时,见皇帝脸上依旧未曾消失的笑容,觉得分外不详,赶紧垂头躬身道:“臣为给事中,虽有谏议之权,然刘常侍为臣上官,臣不敢妄言其过。”
李破心里道了声滑头,这显然是想把对方罪名盯死的意思,上官嘛,臣都不敢说他的坏话,您看看他有多张狂?
外加还能把自己摘出来,好消一消打击报复的意味。
这心思可真多,亏他顺口就能说出来……倒也算是个可用之才,“无妨,朕在这里,让你说你就说,怎么?这门下省也是怪了,连朕都支使不动人了吗?”
褚遂良窃喜,接着心里又有了些恐惧,皇帝这一句一句的,听着就让人心生寒意,“上有命,臣不敢辞。
臣以为,刘常侍言语失当,按律可夺官一级,罚俸一年。”
李破笑道:“你倒是厚道……”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依旧像个木桩子似的立在那里的刘正友,心里其实也挺稀奇的,人能吓死他是知道的,可吓成这副模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如果是在后来,应该能被抬出去抢救了吧?
“就他这个样子,怎配为官?到了哪里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诏,刘正友咆孝衙堂,君前失仪,德行俱无,削官罢职,交大理寺勘问。
长孙顺德,举荐非人,罚俸一年。
给事中褚遂良,与上官相驳,不顾体统,致上官言行昏乱,罚俸半载,不过念其谨守本职,不遵乱命,德行颇佳。
又闻其文章华彩,笔记成家,特晋散骑常侍,报吏部与闻。”
跟在他身后的窦文表,机灵的去到刘正友桌桉之前,看了看依旧一动不动的刘正友,也觉着这厮很奇特,都这样了你都不辩解一声吗?求个饶也成啊,你这是在给谁站门吗?佩服佩服。
洛阳那边来的家伙,果然各个邪性。
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纸笔,文不加点,书就一封诏令,亲自拿回太极殿放到桌桉之上,这就附和程序了,不能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李破看着又惊又喜的褚遂良似笑非笑的道:“你在省中当值,去跟长孙侍郎说,上元佳节,朕不想再听闻有何事故。”
只和上官吵了一架,褚遂良就得了天大的彩头,让他都忍不住想去跟长孙顺德掐一下了。
“臣明白,只是刘常侍说,长孙侍郎想招门下官员来省中当值,让臣去寻人,臣碍于值守,不敢轻离,偏偏刘常侍又拿不出长孙侍郎的令谕,臣这才跟刘常侍有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