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茗雪倒也不是想去吃这顿饭。
她主要就是好奇。
这黄明兰一家年前回村,到底想干啥。
她有预感。
应该和上次易老太专程去了一趟湖州县有关。
果不其然,易茗雪刚一进屋。
立刻就觉察到一股打量的目光投注在了自己身上。
说是打量也不尽然。
准确来说,应该是审视。
带着挑剔和评判。
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很不爽。
易茗雪毫不客气的回望向那道目光的主人。
只见黄明兰身旁,坐了个四十左右的陌生妇人。
妇人身姿丰腴,衣着富贵。
看着家境应该不错,但很明显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的礼貌。
易茗雪冷冷扫了妇人一眼,就转开了目光。
那妇人却不太愉快的皱了皱眉。
她这次专程跑这一趟。
就是为了来相看易茗雪。
她儿子今年二十有四,因跛脚的缘故一直没能说到一门好亲事。
就动了想从农村买一个的念头。
最好是家境贫寒,好生养,好拿捏的。
还得手脚再利索一点,能伺候她儿子的。
为这事儿,她前后挑选了不少人。
但家里穷的,基本都是日子过得辛苦的。
养出来的女儿不是弱不禁风,就是枯瘦如柴。
一看就不好生养。
这次听闻自己闺中密友黄明兰有一适龄侄女。
不仅父母双亡,还生得丰腴强壮。
正好符合她的选媳标准。
眼看着过完年她儿子就要年满二十五岁。
再不成亲,只怕邻里的闲话会说得更加难听。
于是她不远千里,亲自来到这穷乡僻壤。
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她儿相看个好媳妇。
有了前几次相看的经历,如今她自认为已将条件放宽了许多。
家境、性格,她都可以不看。
反正她刘家不缺钱。
而且有自己这个婆母在,什么性格的媳妇她都能调教得服服帖帖。
只要好生养,后半辈子能好好照顾她儿。
她就会立刻点头,同意让她进门。
易茗雪方才那一眼,的确看得自己心里不太舒服。
但好在这次这个,腰细屁股大,个子不矮,四肢也挺有力。
仔细看,五官也生得不差。
除了带着五个弟弟妹妹,以后免不了会有娘家亲戚上门来打秋风外。
其他的,倒也勉强符合她的心意。
刘氏默默作出决定。
刚巧这时黄明兰也向她看了过来。
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刘氏冲她点了点头。
黄明兰立刻眉眼一喜。
她站起身去,主动与易茗雪攀谈道。
“大丫来啦。上次县城一别,这都好几个月没见了,似乎是又长高了些?”
易茗雪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搞什么?
自己和她不熟吧,而且上次因为林家的事,闹得还不太愉快。
怎么这会儿突然和她来婶慈侄孝这一套了?
她不动声色的避开黄明兰伸过来的手。
皮笑肉不笑道,“是吗?我自己没感觉。”
黄明兰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讪讪的收回手。
倒是易老三,因为多年不见。
又想到自己二哥二嫂如今下落不明,几个孩子在家苦苦挣扎。
不免有些伤感。
他蹲下/身去,挨个摸了摸几个萝卜丁的头。
柔声招呼道,“你们好呀,我是你们的三叔,这是你们三婶。这两个是你们的黄仲表哥和大壮表姐。”
易轻轻是认识三叔三婶的。
有一年三叔三婶带着两个孩子回村省亲。
她还被黄大壮欺负过。
不过在她印象中,三叔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人还不错。
于是,她迟疑片刻。
开口喊人,“三叔……三婶好……”
不过,另外几个萝卜丁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主要还是因为易长乐。
自打上次和大房扯过皮吃过亏后。
她对自己家里这些亲戚,那都是避而远之。
这所谓的三叔三婶长年住在县里。
平日根本不屑与她们来往。
自己姐弟几个挨饿受冻的时候没见过他们。
父母了无音讯,被她奶赶出易家时不见他们。
如今又来假惺惺的充什么慈祥长辈。
她才不稀罕呢。
于是,她冷漠的避开易老三的手。
顺势又招呼三个弟弟,径直爬上了堂屋中间早已布置好了的饭桌上。
易老大见状,脸色一沉。
当场就怒骂道,“你们几个没教养的,这一屋子长辈都还没上桌呢,你们倒先坐了。”
又见几个萝卜丁一人手上拿着副碗筷。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继续骂道,“你们这是来讨饭的吗?还自带碗筷?!”
这般场面。
若是搁一般的乡下农家,小孩子必定吓得赶紧离桌。
可易长乐几个,非但不见挪动。
反而还伶牙俐齿的回他道。
“不是你们要请我们过来吃饭的吗?不上桌我们怎么吃?”
“就是!”易天磊也在一旁帮他三姐搭腔。
易长乐看了一眼她大姐的表情,见对方并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干脆又继续弯酸道:“自带碗筷还不是担心大伯家碗筷洗得不干……哦不,是担心人太多碗筷不够嘛。”
易老大被一个半大丫头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气得脑门直冒青烟。
倒是一旁的易老三拦住大哥道。
“大哥,何必和几个孩子置气。”
“何况长乐说得也有道理,不上桌他们待会儿怎么吃饭!我看今天人多,一桌肯定不够,不如再加一桌吧。”
他这话说得轻巧,倒是叫易老大心里一阵肉疼。
老三自己在县里吃香的喝辣的,不救济一下他这个大哥就算了。
现在带着一家人来自己家里吃白食。
一桌不够,还要吃两桌。
但当着弟妹和外人的面,他又不好露怯丢了脸面。
只得黑着脸来到厨房。
对独自在灶台前忙碌的易大伯娘没好气道。
“老三让再加一桌,不然不够吃!”
“什么?!”易大伯娘惊叫一声,飞快的从灶洞后面探出头来。
“做这一桌都险些要了老娘的命,还要来一桌?”
她声音尖锐响亮。
虽是隔着两道墙,但依旧清晰的传到了堂屋众人的耳朵里。
黄明兰早知道大房寒酸,却没料到会吝啬成这样。
当着自己闺蜜的面,真是丢脸至极。
若非为了促成这桩亲事。
打死她都不会和这一家子有来往。
……